可是,他的底線就是不能影響兩人的生活,更不允許拿房子去抵押。
安婕知道他沒有錯,但當時的她被母親的淚眼攻勢逼到快精神崩潰了,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再加上初為人妻,還有很多要適應的,她覺得壓力好大好大,才會情緒失控地一再跟杜維臣爆發爭吵。
杜維臣當時大概也受不了天天爭吵,於是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他脫口說出了「我真後悔跟你結婚!」、「你娘家的人簡直是貪得無饜的吸血鬼!」等話,甚至質疑「我們結婚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每天吵吵吵,這樣的婚姻不是我要的!我一點都不快樂,你更是痛苦!」。
這些話,大大傷害了她的心!
他居然說他後悔跟她結婚?是,她知道她娘家的人很不可理喻,但她沒有辦法選擇家人啊!誕生在那麼複雜的家庭不是她的錯,她也很煎熬啊!那時的她痛苦到夜夜失眠,整個人瘦了好幾公斤,可他居然一臉絕情地說後悔跟她結婚,彷彿她黎安婕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大污點似的,把她推向一個更黑暗的地獄深淵。
她心碎了,最後終於走上離婚這條路……
唉,母親拿不到錢是不會死心的,過幾天她一定還會再打電話來,安婕挫敗地歎氣。她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許別人家也有別人家的問題,但長期幫大哥收拾爛攤子,她真的心力交瘁了,真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她無法狠心地拒絕母親,因為父母親早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父親另組家庭,對他們母子三人不聞不問,也不管他們的死活,是母親咬牙苦撐,一個人兼了好幾份工作,還在工地當水泥工,吃盡苦頭才把他們兄妹倆拉拔長大的。
所以,從小她就發誓一定要好好地孝順辛苦的母親,絕對不讓母親傷心,也因此,一開始,母親幫大哥來借錢時,她都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盡量滿足他們。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讓大哥變得更加好吃懶做,不肯乖乖上班,每天只想一步登天。
糟就糟在母親非常寵溺大哥,認為兒子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只要兒子開口要多少錢,母親就要求她一定要給,不然就是她不孝順、不顧家。
甚至,在她離婚後,母親也不覺得自己需索無度的行為有什麼過錯,她認為一切都是杜維臣的錯。
「真是夠了……」不要再想了,反正這個問題已經存在很多年了,她繼續苦惱也沒有用,暫時先不要管它吧!也許這種心態很鴕鳥,但,她還能怎麼樣?
她打開車門。「還是回家吧,反正趕快躲到房間裡去就好了。」
搭著電梯回到十樓,要打開大門之前,安婕怔怔地望著由門縫下洩出的暈黃燈光,內心百感交集。以前她回家的時候,常常覺得一室冷清,有說不出的孤寂,就算一進屋就把所有的燈光都打開,還是覺得屋子冷冰冰的,毫無人氣。
而今,杜維臣每天都會為她留一盞燈等她進門,可是,她對這份遲來的溫暖是既喜悅又害怕受傷,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開了門進屋,很意外地,杜維臣居然坐在沙發上。這幾天,安婕猜想他也知道她想躲他,所以她晚歸時,他都留在自己的臥室裡,兩人很少碰面,沒想到今天卻……
「回來了?」茶几上的電磁爐正煮著一壺熱奶茶,一旁擱著兩個陶杯,還準備好了兩包她喜歡的巧克力餅乾。看來,今晚他是「有備而來」,打算要跟她好好談談。
他走向她,濃眉微皺。「你喝酒了?你不是不喜歡喝酒嗎?」
安婕有些搖晃地走著,腳步一踉蹌,差點摔跤。
他反應迅速地攙扶她。「小心點。」
「我沒事。」安婕立刻推開他。
「沒事就好。」杜維臣黑眸深邃,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沉聲道:「坐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談一談。」
「要談什麼?」安婕警戒地瞪著他,眼尖地看到一旁有個收拾好的行李箱。這是什麼意思?他要搬走了?哈!這討人厭的傢伙終於要滾了,終於要遠離她的人生,她應該很雀躍、很開心才對啊!但,為何她的胸口卻悶悶的、酸酸的?
她無助地搖搖頭,唉,真不該喝那麼多啤酒的,頭好痛。
杜維臣歎氣,以一種寵溺又感傷的眼神凝睇她。「你醉了,希望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聽得進去。來,先坐下,我去幫你弄條毛巾來擦擦臉。」
他讓安婕坐下後,逕自走入浴室,擰了條濕毛巾出來,坐在她的身邊,非常溫柔、仔細地為她擦淨臉、耳朵,連纖白的手指頭也擦乾淨,力道好輕,像在呵護他生命中的公主般。
安婕沉默地望著他,雖然拚命深呼吸,還是無法控制往胸膛蔓延的酸楚情愫,只能別開臉。他真的好可惡,總是可以輕易地撼動她的情緒,一個眼神就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但,不該這樣的……
她刻意往旁坐,拉開兩人的距離,以最平淡的語氣問:「你要跟我說什麼?」
杜維臣深深凝視她,深不可測的黑眸溢滿柔情,指著地上的行李箱道:「我知道住在這裡帶給你很大的困擾,所以,我明天就會搬出去,這幾天感謝你的收留。」
第3章(2)
他真的要搬出去了?真的嗎?真的嗎?安婕的腦子突然有點當機,無法分辨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雀躍嗎?開心嗎?……當然,她當然很開心啊!那麼,胸臆間那抹淡淡的惆悵又是為何?
「喔,好。」她強迫自己繼續保持理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那你有地方住嗎?」他不是說飯店的床墊不舒服嗎?換個地方,他睡得好嗎?
停!黎安婕,你不要再想這些了,他的事與你無關!
「有。別擔心,公司已經幫我安排好了。」杜維臣的眼眸幽深而誠摯,望著她緩緩地道:「婕,對不起。雖然這是遲來的道歉,但請你相信我的誠意,我是很認真地向你道歉,」這也是他此趟回台北的主要目的——向她道歉,取得她的諒解,然後,再猛力追求她,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