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威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安心閉上了眼睛,才緩緩進入了夢鄉。
窗外仍是淅瀝瀝的雨聲,窗裡卻是一片寧靜,那是一種夢中才會有的、帶著點朦朧的安詳。
江振威再度睜開眼睛時,看到藍雨萍坐在床邊沉沉地睡著了,他不忍心讓她坐著睡,便移開了身體,扶她躺到床上,讓她靠著自己的枕頭。
看著藍雨萍安詳無邪地睡臉,他心中就湧起一份感動,天曉得為什麼,只要能夠這樣看著她,他就能感覺到最甜最美的幸福,連他自己都不也相信,在遇見她以前,他對女孩子根本不骨興趣,也沒想過陷入情網的自己,會是如此忘我的投入。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滑過她白嫩的臉,她似乎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於是他又放大了膽,掬起她一撮滑柔的秀髮,湊在唇邊吻了一下。
她穿著長袖的白襯衫,他看得笑了,她真的很適合穿白襯衫,襯托她出塵的氣質,還有那精靈般的捉摸不定。
他想起過去許多回憶,心裡甜甜的也酸酸的,他知道藍雨萍不會原諒他的,而且以他的立場也不能愛她,這是他第一次碰她,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舉起她的手,細細吻過每一根手指,喉嚨中梗住濃濃的傷感,這輩子他都會記得她——他所見過最讓人心疼的女孩。
突然,藍雨萍的眼睛睜開來,看著他和他的動作。
「對不起。」他連忙放開她。
她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你怎麼了?我……我只是情不自禁。我知道你……你討厭我,我再也不敢了。」他怎麼又惹她哭了,他真是該死。
江振威沒想到她會主動投入他懷中,愣了幾秒鐘,雙手才遲疑地落在她背上,略微笨拙地撫慰她。「不要哭了,我看了……很難過。」
藍雨萍倚在他的胸膛上,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皮膚,她從來不知道人的體溫是這樣的感覺,好溫暖好溫暖,彷彿回到了家一樣,而她從未有過真正回家的感覺。
江振威擁住了她,靜靜咀嚼著這永恆的一刻,因為他知道,他將難以忘懷這一切,在往後的日子裡,他只能以回憶來度過漫漫長夜。
「你是不是……要離開這裡了?」從他一開始碰她,她就已經醒來了,對他溫柔的碰觸和親吻,讓她感動得想哭,卻也莫名升起一股分離的預感。
江振威無奈地點頭,「我沒有辦法向你報仇,也不忍傷害你母親,讓你更難過,既然這樣,我已經沒有必要留下來了,我爸媽離婚,我本來就應該跟著我母親的,只是她要我來報仇,我才會出現在這裡,現在我必須回到原來的家,守著我母親,我怕她會再自殺,她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有這個責任。」
藍雨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眼淚卻不懂,不聽話地一流再流。
「而且,我也不配跟你在一起,我做了那麼不可原諒的事,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時候你看著我的眼神。」他握緊著拳頭說,彷彿又看到當時她悲哀的眼神。
藍雨萍知道這不是他倆相戀的時候,外在的環境不允許,心情上也難以調適,說她已經忘了那件事是謊話,她還是無法不介意。
但她心裡怎麼會有那樣深沉的哀傷呢?這才萌芽的感情,到底該拿它怎麼辦?
窗外,雨已經停了,夜幕逐漸低垂,藍雨萍下了床,打開窗戶,呼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
「你在想什麼?」江振威不太放心。
她回過頭來,綻開一個有些落寞的笑容,「可以什麼都不要想嗎?就這個晚上陪我,明天你再回家去,好不好?」
江振威看著她好一會兒,幾乎想要落淚了,但還是忍住說:「好,我陪你,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我想……去看星星。」藍雨萍微笑說,眼裡閃著星星一般的淚光。
摩托車在路上呼嘯而過,坐在後面的女孩緊緊抱著男孩,在路人看起來,他們彷彿是幸福的一對。
車子騎上了蜿蜒的山路後,清涼的晚風吹來,雨後的氣息顯得怡人舒適,到了陽明山上的擎天崗,江振威停下了車,休貼地幫藍雨萍拿下安全帽,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向那寬闊的草原。
「喜歡這裡嗎?」江振威帶她到了一處平坦的地上坐下。
她點點頭,她從未來過這兒,因為……不知道要跟誰來。
四周夜色沉默,遠處隱約閃著路燈,但是有月光清照,有蟲鳴風吹,顯得一點也不寂寞,天上有幾顆星子閃爍,略顯迷惑地在月亮旁邊做陪襯。
「再晚一點,就可以清楚看到星星了。」江振威說。
「好,我們一直等下去,等到天亮也無所謂。」
江振威伸過手摟住的肩膀,她呆了一下,也柔順地倚到他胸前,兩人靜靜聽著版此的呼吸和心跳。
江振威開始述說過住的許多趣事,「我常常出現在你面前,你知道嗎?」
「真的?」她不知道耶,她走路時從不看人的。
他摸了摸她的長髮,「升旗時我就站在你面前那一班,我常在你發呆的時候轉過頭偷看你,看到你去合作社買東西時,我還故意幫你打開一條通路,否則你可能永遠也擠不開人潮,買不到東西。還有,你很喜歡到真善美戲院,看一些國際影展對不對,我在西門町看過你好幾次,還跟蹤你喔!」
「你……不會吧?」她聽了不禁失笑。
「而且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你喜歡的喝的湯是玉迷濃湯,你最愛穿白襯衫,音樂老師多次邀請你參加合唱團,但是你一直拒絕,不過你的音樂成績還是全班第一。你學過芭蕾、鋼琴和聲樂,你的第一志願是藝術學院,你是左撇子,你訂閱的雜誌是「影響電影雜誌。」還有你上次在錄影帶店租的片子是「羅密歐與茱麗葉」。」他如數家珍地說,彷彿這一切他早已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