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比賽前我滿緊張的,不過我有認真聽校長介紹你。那我應該稱呼你一聲老師嗎?」也許因為對方還不是正式老師,刀子的態度有些俏皮。
「其實啊,這樣和你的髮色很搭呢。」她指指他額上、面頰上的粉末。
話音方落,卻有抽氣聲響起,她大眼困惑地望向音源處。
原來男人身後約五步遠距離,有另一西裝筆挺的男子;那男子年紀應與眼前這位差不多,只是體態較壯;兩人氣質也有落差,眼前這男子清冷俊雅,而發出抽氣聲的男子神情有些滑稽,看起來應該是跟班之類的。
楊特助像看見什麼外星球生物般看著鍾曼情。這同學也太大膽了,撞了他老闆,灑了老闆一臉粉末,還說這樣和老闆的髮色很搭?
梁秀辰輕垂深眸,看著她。她長得娟秀,一雙大眼盈盈秋水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眨動間流轉這年紀才有的俏皮;她說話時,明眸映光,猶似有螢火小蟲在她眼裡嬉鬧,眼睛一閃一閃的。
她兩腮許是與同學追逐所致,兩團暈紅浮染在瑩白頰畔,猶似桃李;一襲細肩帶純白芭蕾連身舞衣柔軟地服帖在她身上,帶出她曼妙身段;她梳了個典型的髮髻,盤在腦後,珍珠髮箍固定她的劉海,看上去是那樣可愛。
不經意間,他瞧見她右耳下流爍粉紫燦光。他微微瞇眼,發現那是枚單鑽耳環,目光移到左耳垂,卻空空的,是刻意戴單耳?
視線回到她臉上,他淡淡開口。「叫什麼名字?」語音方落,他意外自己竟是這樣迫切想要知道她的名字。
鍾曼情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他。「問我嗎?」
見他點頭,她乖乖回答:「我叫鍾曼情。鍾愛的鐘,曼谷的曼,心情的情。」
他問她名字做什麼?她瞅著他瞧不出情緒的面孔,輕問:「你要報告教官我撞了你嗎?不要啦,我是不小心的,那我先幫你把臉上的粉擦掉,你別去打小報告好不好?這樣教官就會知道我們班都在玩,我會害同學被處罰的。」
一張小嘴張張合合說個不停,梁秀辰不經意望向她的唇,眸色微微轉深。
這張桃色小嘴嘗起來是否也如同她的人一般充滿熱情活力?念頭方起,他訝然自己這刻不正當的心思,匆匆將目光從她唇上移走。
鍾曼情摸摸身上,才想起自己這會兒穿的可是舞衣,不是有口袋的裙子,她身上沒有手帕和面紙……她抬臉尷尬地看著他。「老師,我身上現在沒有手帕和面紙,所以……」眼眸繞轉了圈,她微踮足尖,然後採出手心,輕輕抹過他寬額。
「你看,這樣就可以了。」見他額上的細白粉末已被她抹淨,她略有得意神色,大眼笑得彎彎的。她審視他臉龐,蔥白般的纖指又滑過他鼻樑,擦去上頭沾上的蜜粉,然後是他的西裝外套——
鼻樑有她微暖的手指滑過,梁秀辰眸心微微一湛,深幽目光將她的舉止和表情細細納入眸底。這女孩全身上下都透著輕暖,站在她週遭,舒服自在。何以那樣的家庭背景能造就出這樣的性子?她的快樂源自何處?她樂不樂意分享一點她身上的暖流給他?
鍾曼情一手輕拉著他西服衣襟,一手在那上頭又拍又撥,粉末一部分是拍掉了,但大部分卻因著她的動作而暈散開來,在他深色西服上鋪染出更大片的白。
「好像愈弄愈糟糕耶。」她抬眼看他,笑容裡藏了點不好意思。「如果是淺色的衣服就不這麼明顯,可你偏偏穿深色的,這樣看上去就好明顯一塊白,不弄乾淨也不行,我……」
「咳咳!」楊特助看不下去了,憋著尿意,走到梁秀辰身側。「我說同學,你意思是我老闆應該穿白西裝來讓你砸嗎?」
「……不是。」鍾曼情搖搖頭。「我意思是說,因為是深色衣……」
「你不去廁所了?」梁秀辰沒讓她將話說完,逕自轉頭看著楊特助。
「要!這當然要!怎麼能不去!」楊特助瞪大眼說完,隨即轉身離開。
梁秀辰回身,見女孩目光落在他胸口,他低眸一看,低低問:「你不用上課,要站在這裡一直看著我的外套?」
「因為還沒弄乾淨。」她眼眸轉了轉,有幾分歉意,臉腮因此而泛著桃色,像承受日曬的蘋果,又紅又甜。
只是因為沒幫他把西服上的粉末弄乾淨就站在這裡嗎?多單純老實的想法,而這於他而言,有可貴!自小活在為了家業繼承而勾心鬥角的生活下,他早忘了何謂純真何謂直率,她身上透出的純摯與輕暖,是他心所嚮往。
「我不會報告教官,不要緊。」他看著她的眸色隱有柔波輕蕩,像是在笑。
「那太好了,謝謝你!」她立即揚眸一笑,小臉燦亮。
他淡淡點頭。「回教室吧。」
「那……再見。」鍾曼情看了他一眼,朝教室移動。
她穿著舞鞋,走路姿態好輕盈,如此生動的畫面,他瞧著瞧著,卻在她腳邊見到一抹碎光,他忽然脫口就喚:「曼曼。」他記得校長說大家都這樣喊她。
一聲曼曼,讓她頓了腳步,她緩緩回身,看著他。
他長腿一邁,站到她面前,原要彎身拾那碎光,卻一改心念,道:「知不知道我名字?」
「校長有說,不過……」她偏頭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著。「我忘了。早上那時候只想著比賽的事,有聽到你的名字,可是沒記住。」
「梁秀辰,秀朗的秀,星辰的辰。」他倏然俯低俊顏,低低吐道:「曼曼,不能再忘記這個名字。」
他靠得如此近,她微微臉紅,笑著回答:「記住了,梁老師。」
她方轉身,他低下身子,拾了那枚粉紫色,細細一瞧,淺淺的粉紫色中還帶了點灰,挺好看。原來她不是只戴單耳。
她喜歡耳環嗎?不知不覺間,他竟對這女孩興起了一探究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