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鴻力集團尾牙宴後,一群高級主管再續攤,一續再續,地方越續越高檔、隱密性也越高。
沒辦法,這些企業悍將、業界菁英難得放下戰戰兢兢的緊繃心情玩樂,當然要玩得無後顧之憂。更何況現在八卦狗仔無孔不入,萬一被拍到醉言醉語或倒臥路邊的畫面多難看?
凌晨三點,某高門檻會員制俱樂部的豪華包廂裡,一開始還隱約可聞幾句含糊的醉話。
「……邱、邱總,來啊、再來啊∼」
「來就來,誰、誰……怕……」話沒說全,鼾聲便取代了沒說完的字句。
「我沒醉,再喝個一打都、都沒問題……」
半個小時過去,漸漸地,包廂裡最後幾聲醉話也被鼾聲取代。
墨色大理石桌上一片杯盤狼籍,而平時俐落犀利的企業悍將們也七橫八豎的掛在沙發上。
俱樂部包廂的另一端,一個高瘦的男人端著酒杯側靠在落地窗前,隨性的看著外頭的虹彩流輝,這屬於都會的夜風情。
男人一身一絲不苟的合宜西裝,姿態和眼神卻極為慵懶,他像是慣於夜行的豹,總是以最從容輕鬆的姿態享受著夜色。
外頭傳來三聲叩門聲,接著有只白晰纖細的手推開包廂門,首先踩進門的是蹬著三寸細跟高跟鞋的修長美足,然後才是被貼身窄裙套裝襯得更為窈窕的身影。
進來的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嫵媚冷艷的美人。美人身後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大漢,隨著她的指示,將那些醉倒的主管們或抬、或扶、或架、或扛的送出包廂,準備安全的將他們送回各自家中。
等到最後一位醉倒的主管也被送走,美人在原地待了幾秒,才輕輕的開口,「你在沉思?不打擾了。」略微欠身打算離開。
「儷秘書。」
她轉了半圈的身子又旋了回來。
「是。」
落地窗前的男人這時才側過身來,他有張好看到稱得上招搖的臉,「俊美」兩字尚不足以概括他吸引人之處,說他是天生桃花相,相信不會有人反對,可偏偏他眉宇間過於霸氣,一雙眸子太冷,好看卻不易親近。
池曜曦一步步的走向儷夢姮,身上的酒氣隨著他步伐的接近益發明顯,他來到她面前,略低著頭看她。
「儷秘書,任何時候看你處理事情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呢,指揮若定、節奏流暢,好像什麼事交給你我都可以很放心。」
酒精在體內發酵,池曜曦腳下踉蹌了一下,約莫同一時間儷夢姮立即伸手扶住他。
「小心。」
她這頂頭上司意志力遠比身體強悍了許多,因此當他看起來有三分醉時,其實醉意早就超過外在給人的感覺,加上平常沒事不會多話的人話一多起來,她就知道他醉了。
「這個星期沒了儷秘書,很多事處理起來都不順手。」他飛揚的濃眉一揚,「無法想像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幫忙,那會是什麼樣子。」他說著,感覺頭有些昏,是真的有點醉了,醉到平常頂天立地的他都想小小的放縱自己一下,倚靠一下他的得力助手。
感受到他將身子的部分重量交給自己,儷夢姮有種小小的幸福和心酸,這樣近距離的貼近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吧?
一會兒,她才輕輕的開口,「能力好的秘書有很多,即使有天我不在,接手的秘書也會很快的跟上您的腳步。」
她的家人都在美國,當初是因為外公外婆疼她,說服移民的父母讓她留下來唸書,直到國中後她才前往美國,而四年前外公往生,外婆生了病,她才又回來陪老人家,也因此她常累積特休,好回美國看看家人。
方纔的尾牙宴她小酌了一下,可她十分節制,沒喝超過三杯啤酒,因為她知道自己無法放縱,後頭還有事要處理,起碼有個人今天一定會醉,她得將他平安送回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視線會繞在上司身上打轉?一開始她以為因為是秘書,她得眼明手快的處理好工作上的任何事,因為需要,她當然得注意上司的一舉一動,得試著揣測上意做最正確的判斷,一直到後來當她發現自己不單單只是為了公事而去注意池曜曦時,她已經會在意他的心情,他得意時她替他開心,他心情不好時她也跟著低落……
她在意他對她說的每句話,有時只是一句不經意的讚美,那天她的心情就風和日麗,一句小責備她的情緒就隨著颳風下雨。
池曜曦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她如數家珍,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生活細節上極度任性自我,從來不委屈自己,半點不肯將就,可說是累壞了身邊的人!
他不喝帶酸味的咖啡,喝拿鐵要多加半杯的Espresso,這還不打緊,他大少爺只喝她煮的咖啡,不喝咖啡連鎖店賣的;吃西瓜他只吃黃肉品種,不吃紅肉;荷包蛋只吃六分熟,蛋白邊緣還不准焦,牛奶只喝全脂而且還挑品牌……她對他的需要瞭若指掌,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就能猜到他八、九分心思。
當她注意到自己的過分投入時,已錯過最好的防堵時機,一種名叫「動心」的感覺悄然形成,於是開始了她暗戀的日子。
別人總說她是最萬能的秘書,最瞭解池曜曦的人非她莫屬,這樣的話卻令她只想歎息。
輕貼著她的身子,屬於儷夢姮的獨特馨香源源不絕的鑽入池曜曦的口鼻間,那是一種安心和可以相信的感覺。
「你是別人無法取代的,任何人不管處在任何位置,讓別人無法取代不就是一致的努力目標?一旦成為這樣的角色,只有別人聽你的分……嘖!這樣到底好不好?」
連腹誹都可以這樣輕易說出來,就知道他真的很醉,只不過她根本無須回答,他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以任何形勢威脅到他的人,再不捨他都會拔除。儷夢姮閃神的想著心事,漏聽了他的話,直到他推了推她,她才回過神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