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吸了口長氣,「不是的,但這整件事的確是我的錯,我答應玉鸞,就不該跟你在一起時忘情了……」
她咬牙,「你忘情的代價是犧牲未出世孩子的性命,你不羞愧?你不痛嗎?」
他神情一凜,「我痛,但我也無法全怪玉鸞,她容忍我納妾,唯一的條件就是她正室的地位是不可以被動搖的。」
「我沒有要動搖她的地位,我只要我的孩子啊!」她揪著衣襟,難過的哭叫。
「你還年輕,日後要孩子……」
「我不要,你走開!走開!我恨你,我恨你……」她哭叫到嗓子都啞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孩子,所以說得雲淡風輕,說不重要!他怎麼可以?!
這時,小親拉著滿頭大汗的大夫跑了進來,「爺,大夫來了……」
「我恨你,我恨你!」蘇巧兒的情緒太過劇烈,下一秒,突然昏厥過去。
韓晉康及時扶住她,將她輕輕的放回床上躺好,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退到一旁,讓大夫上前,為她察看把脈。
他則佇立一旁,看著她淚痕滿佈的臉孔,頭一次,他感到心痛。
第4章(1)
接下來的日子,蘇巧兒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太多的自責與痛楚折磨著她,一連數日,韓晉康前來探望,她仍然痛苦哭叫,以幽怨的眼神瞅著他,幾日後,她只是安靜掉淚,又過了好幾天,她不哭,卻也不笑了。
這一日,他再度來到淨雲齋,沒先進房探望她,卻是先將小親叫來問話。「她還是一樣?」
小親眼眶微紅,「嗯,不哭不笑,連話也不說了。」
韓晉康抿緊了唇,事情都已經過了個把月了,她的身子骨也一天天好起來,但她卻像個失了魂魄的人。
他朝小親點點頭,帶著沉重的心情,走進院落裡的廳堂,見她靜靜的坐在窗欞旁,看著窗外的天空。
小親也跟著他走進來,忍不住喊了一聲,「主子,爺來了。」
但她還是失神的凝望著天,動也沒動。
韓晉康搖頭示意小親別吵她,即坐在她身邊,一語不發的凝睇她帶著桃花胎記的左臉。他該怎麼跟她說自己一向平靜的心,竟因她而起了波動?
那一顆從不對任何女子狂熱的心,在她沒有孩子後,在她排拒他後,竟然澎湃洶湧了起來,原來他竟會在乎一個女人,不只為了身體的慾望而已!
但此刻的她,怎麼聽得進他的肺腑之言?她甚至會誤認那不過是安撫她的悲慟所說的虛言偽詞。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不久,小親端了晚膳走了進來,先看著他,無聲的問:要備爺的碗筷嗎?
見他搖頭,便看著蘇巧兒道:「吃飯了,主子。」
他看著她微微頷首,小親扶著她走到圓桌前坐下,就見她靜靜的拿起碗筷,一口一口的將碗裡的白飯吃下去,小親邊拭淚,但不忘在一旁夾菜進她的碗。
蘇巧兒沒說要或不要,只是靜靜的將碗裡的東西吃下去。
小親看了卻很擔心。主子怎麼可以對爺視而不見這麼久?好在,爺的表情沒有不耐也沒有生氣,只有以憐惜的眼神看著主子。
在她收走碗筷再走回來,輕聲的喚著,「我們去散步吧,主子。」
蘇巧兒也是微微點頭,但臉上是沒有表情的。
直到此刻,韓晉康才起身出聲,「我陪她去,晚一會兒,你再伺候主子沐浴上床。」
「是。」小親連忙退下,因為主子沒說不。
暮色已濃,韓晉康靜靜的走在蘇巧兒身邊,看著她木然的雙眸像眺望著不知名的遠方,一步一步的走著。
這段日子,她總是安靜的,心魂究竟去了哪裡?追隨著已經離開的孩兒嗎?他吸了口長氣,心裡湧上一股濃濃的淒惻。
「大夫說你的身子已好了,只剩下心裡的傷。」
聞聲,她遠眺的目光緩緩收回,定視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每個人都知道他溫柔,但屬於他的那顆心卻教人捉摸不定,所以,她一直都知道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屬於她的。
因而,就算有著殘缺的她一直是受寵的,他也支持她所喜歡的綢緞刺繡,把她帶在身邊學習經商之道,以不露痕跡的方式幫助她在那群爭寵的妻妾裡生存並贏得其他僕從的敬重,讓沒身份背景、沒過人才貌的她也有了賢內助之名。
然而,不論他對她有多寵愛,她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跟他眾多的情人沒啥不同,既然如此,她何苦再執著於當他花園裡的一株花?
蘇巧兒面無表情的凝睇著他最摯愛的容顏,「我心裡的傷不會好,所以,我想離開,請你給我一張休書。」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韓晉康雙手握拳,幾近動怒了。他這段日子的耐心與愧疚,她皆視而不見嗎?!
「我想離開,請你成全。」她的語調仍然平靜。
「去哪裡?你是孤兒,你的主子周香也不在了,你已經孤苦伶仃!」他把話說得這麼白,只為讓她死心,留下來。
錯!她原本會有個孩子,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但被他毀了!毀了……盈聚淚水的眸子清楚的透出她對他的恨意。
韓晉康沉痛的回視。他寧願她歇斯底里的對他哭叫、捶打,把屋內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家飾都丟碎,只要能讓她發洩出氣都行,但她卻靜靜的舔舐她那看不見的傷口,這讓他的心更痛。
在此當下,他怎能放她走?!他怕,真的害怕她會永遠的離開他!
「我沒辦法給你休書,但我可以讓你先住到偏宅去,那裡很清幽,你可以好好的把心裡的傷養好,再回到我身邊,好嗎?」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她不想跟他爭辯,只要能離開這個傷心地,怎樣都好。
於是,第二天他親自護送她到韓家位於鏡水湖下方的山腰處的偏宅。
此處雖是樓閣重重,廳堂宏麗軒敞,卻曾是韓家女子眼中的冷宮,但對蘇巧兒來說,絕對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