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也受傷了,你的手也該上個藥。」一名小廝擰了條乾淨毛巾遞上。
沒想到,他臉色陡地一冷,「走!」
「爺?」
「走!」
「爺,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七夫人不會想看到──」
「滾!你們全給我滾!」他朝室內的奴僕們咆哮。
都什麼時候了,他的傷又算什麼?他最愛的女人就要離開他了,他的心被深沉的恐懼狠狠的揪著,此生,他從未如此害怕。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床上的蘇巧兒,就怕一眨眼,她便過去了。他幾乎快要感覺不到她微弱的呼吸聲了!他咬牙低吼,「把傅大夫叫過來,快!」
每個人都感受到房內沉重的氛圍,在面面相覷下,一起退汞,再由另一人將傅大夫給召了過來。
兩鬢斑白的傅大夫坐上床緣,小心的檢查蘇巧兒的瞳孔又把脈後,他吞嚥了口水,看著神情凝重的韓晉康,硬著頭皮說:「可能有泥沙進到她體內,她的五臟六腑耗弱,一口氣已快上不來,應該拖不過去,回天乏術了。」
他只覺腦袋轟的一響,怔愣好一會兒,隨即發出咆哮,「不許!我不許──」
傅大夫一愣,「啊!爺──這……哪是你許不許的問題?」
「出去!」他狠狠的瞪著大夫,瞪到老大夫畏懼地頭低低的走出去。
韓晉康陡地低頭,渡口氣給蘇巧兒。
但她仍是冷汗頻冒,臉色灰白。
他眼眶泛紅,低頭再渡一口、一口、再一口。
黑眸浮現淚光,嘶啞的吼著,「我求你,別走!」
她氣若游絲,仍然了無生氣。
他心痛如絞的俯身,一口,一口,再一口,她的唇卻漸漸變得冰涼,他痛楚的含淚看著她。
你醒來,你活過來,蘇巧兒!他好想用力的、狠很的搖晃她,他要她醒過來,但他更想溫柔請求她,任何方式都行,只要她能活過來就好,就好。
當她眼角最後一滴淚水滴落枕頭,無力的右手垂落床側,再無氣息後,他崩潰了!
但他沒有痛哭失聲,只是張開嘴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拳頭任由滾燙的淚水崩落,淚水就和著嘴裡的鮮血沿著拳頭緩緩淌下。
他心碎了,而這樣的痛,他竟找不到詞可形容。痛,好痛!
房門外,站著多名劫後餘生的奴僕,他們看著大當家如此自虐的發洩心中的沉痛,每個人都轉開頭,不忍看卻無法不拭淚,更有幾名丫鬟則是跑開,捂嘴痛哭。
幾日後,在一個灰濛濛、下著細雨的日子,韓晉康神情哀戚,憔悴佇立在家族墓園的一座新墳前,看著漫天翻飛的金黃紙錢,燃燒的裊裊香火,再將目光定視在墓碑上,狠狠的扯痛他的心的「蘇巧兒」三個字。
他親手埋葬了最愛,何其殘忍!黑眸裡隱忍著強大的沉痛,暗忖,這是上天對他不懂珍惜的最大懲戒吧!可是,死別的滋味太痛!
那是一種絕望,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啊!
為什麼?他癡癡的看著墓碑,心中吶喊:巧兒,我以為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但一場洪水,你永遠都回不來了,為什麼我救不了你?為什麼?!
他咬緊牙關,強忍住眼眶的熱淚。
老天爺,如果可以,我願意拿家傳的聚寶盆來換蘇巧兒一命,我只求她回來,只要她能回來……韓晉康神思恍惚的僵立在墓碑前,久久、久久的哀求著。
「爺,咱們回去吧。」
失魂落魄的他,在老管事的扶持下,了無生氣的上了馬車。從車窗看出去,他心痛的望著那兩座新墳,有巧兒、有茵茵,她們都離開他了。
馬車漸行漸遠,天空卻突然風起雲湧,一時之間雷電交錯,下起傾盆大雨。
驀地,一連幾道閃光同時形成一道極大光電,以極速竄入蘇巧兒的新墳,深入地底後,砰的一聲發出雷霆巨響,瞬間,石棺迸裂!
韓晉康的人生開始變得漫長,鬱鬱寡歡,積壓在心裡的孤寂,在夜裡總會無形的擴大,再擴大。
而潭城經歷水患,死傷不少,屋子毀損更多,豐仁山莊因佔地較高,幸運逃過一劫,但他慷慨解囊,捐了大筆金錢,期許讓潭城盡快恢復往日榮景。
但在重建之際,朝廷其實已上演宮廷政變。
先是四皇子朱成晉打了勝戰的消息傳回京後,重病的皇上突然駕崩,二皇子朱成霄趁機登基為帝,此舉引來四皇子怒火,率眾反攻回京,內戰因而一次次擴大,也越打越凶。
然而洪水之患,重建尚未完全,潭成百姓的生活日漸貧瘠,所謂饑寒起盜心,趁此天災人禍之際,不少百姓與一些山寨、盜匪集結,四處大肆擄掠。
在此家貧戰亂流離之際,只要一近傍晚,大多百姓的門戶已深鎖,街道上人車稀少。
不過,韓家因財大勢大,家族墓園受到覬覦,高高圍牆有幾處塌陷受損,好在韓晉康早已加派侍衛守備,墓園內沒受到任何破壞,至於塌陷處,也已派人修復,但恐怕還得多耗數日才能完成。
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仍有兩名盜墓者,悄悄來到墓園牌樓旁,穿過破塌的牆角,小心的穿梭在漆黑墓園裡,一路走到韓家的祖宗穴位的所在。在看清墓碑上模糊但仍看得清楚的名字後,兩人相視一笑,將背在肩後的布袋放下,從中拿出鐵鋤,就往這塚墓挖掘起來,他們的目標就是偷走埋在裡面的韓家家傳聚寶盆。
他們用力挖、挖啊挖,滿腦子金銀珠寶的他們一點也沒感到這裡的昏暗恐怖,驀地,鐵鋤敲到石棺,兩人眼睛更亮,改拿鐵斧,再抓起一塊厚布蓋住石棺後,輕輕敲了敲,好降低砸系的聲響,汗水淋漓的敲了好一會兒後,果然將石棺蓋移開,可裡面沒骨骸、沒有金銀珠寶,竟然只有一隻像和尚托缽的缽。
雖然是黑金的缽,卻還裂了?!
「破了?搞什麼?!」其中一名盜墓者忍不住火大的咒罵。
「你白癡啊,叫那麼大聲?」另一名盜墓者立即低聲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