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之俊臉冰寒,說:「一點都不。」
「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玄昱嘖嘖地搖頭,道:「如果心裡沒有對朕濃濃的愛,又怎麼能畫出這麼栩栩如生的畫呢?」
原平之鬱悶到很想吐血,說:「那是因為我技術好。」
玄昱翻身下榻,隨手取了件龍袍披在赤裸的身體上,就那樣大方地走到原平之身邊,低頭看了看他最新繪製的圖畫,又嘖嘖兩聲,說:「你說朕是不是有史以來最有魅力的皇帝?」
「我只知道皇上是有史以來自我感覺最良好的皇帝。」原平之繼續面無表情地說。
玄昱哈哈大笑,趁著原平之不備,迅速攬他入懷,在他嘴唇上偷親了一下,說:「小四還是這麼不乖啊。」
原平之氣得跳起腳來,用手使勁擦著自己的嘴唇,大喊:「混蛋!你的嘴唇剛被女人啃過吧?噁心死人了!」
玄昱歪倒在畫案後的椅子上,蹺起腿,說:「什麼時候小四讓朕好好親親?外人都說你是朕的私孌,可實際上朕一點好處都沒得到,白擔了個好色昏君的罪名,朕也是很委屈的。」
原平之捏了捏拳頭,認真考慮自己如果是弒君會有什麼後果。
玄昱若有深意地看著原平之,道:「聽說你最近很忙碌?」
說起這個話題,原平之總算有了點精神,但隨即不太好意思,低聲說:「不知道該忙什麼,瞎忙。」
玄昱笑出聲來,他特別偏寵這個表弟,最喜歡的就是和他相處時的這份單純無壓力。
原平之的性格裡有天才藝術家的那份癡與純,他看待世界的眼睛總是比別人更純淨。
他欣賞的是美,留戀的是美,行為是美,所思所想也是美,與他相處的人被感染了,也會覺得心情很美。
這樣的一個人,玄昱還真不忍心讓他被各種世俗雜務所困擾,所以盡可能提供了優越的生活給他,就為了保持這份純淨與唯美。
「聽說有個美少年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什麼美少年?」原平之不解,努力想了想,才不確定地問:「您是說馮敏瑜?他不算少年了吧?比我還大兩歲呢,雖然挺美,那也應該叫美青年了。」
玄昱問:「重點是,他到底是你什麼人?」
「天底下還有皇上不知道的人嗎?」原平之翻了翻白眼,說:「您早就調查清楚了人家的祖宗八輩吧,還用問我?」
玄昱拿起一支羊毫筆扔到原平之身上,說:「再不好好回話,就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回皇上,馮敏瑜乃臣弟三年前就認識的舊友了,這次他上京趕考又落第,迫於生計答應成為臣弟的僚屬,擔任鎮國將軍府的教授,輔佐臣弟日常生活,為他請封的折子我早就已經呈上了啊。」
按照景國的爵位制,被封爵的臣子都可擁有各自的屬官,比如親王府就有左右長史各一人(正五品)、典簿一人(正九品)、伴讀四人(從九品)、教授無定員(從九品),以及其他一些小官吏。
一些科舉落榜的讀書人,可以自薦進入這些有爵位的府邸,如果被主人賞識,破格提拔為正式的屬官,那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正式踏入了官場。
原平之的爵位是鎮國將軍,雖然他沒有單獨開府,但是他也能擁有自己的屬官,就是教授一名(從九品)。
「原本我為你推薦了那麼多人不要,怎麼就偏偏選中了他?」玄昱有些不解,難道真如外面的傳言,那個馮敏瑜美若天仙?
原平之在玄昱旁邊坐下,歎了口氣,說:「敏瑜很有才華啊,可惜他運氣不好,兩次參加科舉都落第。他父母早逝,家庭落魄,就算返回老家也是生活窘迫,我就勸他不如留在京城,慢慢求個前程。」
想了想,原平之冒著得罪皇帝的危險,繼續說道:「其實科舉選拔人才也有很大的弊端,有時候真正的人才也會落第,得不到提蓋王缶貝拔。為了科舉,大家都去讀四書五經,讀死書、死讀書的書獃子多了,白首為功名,其實他們是否真的適合治理國家和百姓,誰知道呢?而且科舉只考那麼幾門經書,局限性太大,真才實學的進士究竟有幾個?」
玄昱聆聽著,手指輕輕敲著畫案,說:「繼續說。」
他的心裡卻飛快轉過各種念頭:原平之以前哪裡關心過這些事情,看來那位馮敏瑜對他影響還真的頗大。
原平之見玄昱聽了進去,不由繼續大膽說了下去:「比如說六部官員吧。他們管理一國財政,可是有的戶部官員可能連一些稍微複雜些的數理問題都不懂,這行嗎?再比如刑部,問案審判,他們懂得的專業知識有多少?大多數還不是被手下的奸吏給哄瞞了,欺壓苦主,壓搾血汗錢,還造成冤假錯案?還有工部,治理水患的大臣恨不得一年換一個,每年都撥巨額專款,可是效果如何呢?除了年年砍幾顆貪污公款蛀蟲的腦袋,還有什麼用?他們讀了兩本『水經注』,就以為自己瞭解江河湖海了?真以為『半部論語治天下』?」
玄昱原本還在微笑,後來神色卻越來越嚴肅,其實這些問題他又何嘗不知?而且比原平之感受更深刻!
手底下的大臣,爭權奪利的多,真正做事的少;之乎者也風花雪月的多,精通專業知識的少。
玄昱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原平之哈哈一笑,尷尬地說:「我也不知道。」
「這都是那位馮敏瑜和你談的話題?」
「是啊,他是個很有理想的人,也很勤奮。」
玄昱眼神微沉,有理想很好,但希望那不是野心,如果馮敏瑜也看出了原平之的單純善良,從而利用他作為攀爬上位的階梯,那麼,玄昱陰陰地想,朕是不介意讓他領略一下何謂伴君如伴虎的!
「先不說他,你是不是真的想忙些事了?」玄昱問。
「唉。」原平之歎了口氣,說:「我不想做官,不想經商,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惜恩管理她的嫁妝都能夠做得興高采烈,我卻連數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銀子的興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