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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原平之與顧惜恩又閒話了幾句,換好了衣服,便準備外出了。

  這次遠行,他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而且皇帝玄昱還給他掛了個工部左侍郎的官職,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地領銜新京城的建設,既然戴了官帽子,就要盡職,起碼每天都要到官衙去露個臉。

  原平之正準備外出,二門口的值守婆子進來傳話:「四少爺,四少夫人,顧伯爺來訪。」

  原平之怔忡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誰是顧伯爺——他的岳父大人顧景宏。

  顧景宏的祖上被封為國公,但是爵位不是世襲,到了他這裡已經變成了伯爺,而且就此斷絕,不能再給子孫繼承了,再加上顧家的兒孫裡也沒有什麼傑出的人才,所以現在的顧家已算是走入日暮途窮的境地。

  景國的爵位制度比較嚴苛,就連皇室嫡系的爵位也少有世襲,都是逐代遞減,皇室的旁系遠房其實不比普通貴族之家過得體面。

  所以原平之被玄昱封為世襲的鎮國將軍時,才在朝堂上引起了那麼大的爭議。玄昱有時候很英明,但有時候也真的很任人唯親,任性得可以。

  只不過,一旦原平之主持修建了新京城,那麼他的功績也足以配得上他的爵位了,算是從另一方面再次證實了皇帝陛下的「慧眼識人」。

  原平之回頭看了看顧惜恩,他到現在為止也不確定妻子對她父親的真正態度。

  顧惜恩站在那裡也是怔忡了一下,才淡淡地吩咐道:「請伯爺到客廳稍候,我更衣就去。」

  原平之想了想,也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傳話給銀子,說我晚一會兒出門,先會客。」

  小丫鬟自去傳話。

  原平之隨著顧惜恩到了內室,見她任憑大丫鬟為她更換外出見客的正式服裝,她自己則有些發呆,便咳了一聲,道:「說起來,自從我們婚後,還未曾正式去拜會過岳父,有些失禮了。」

  顧惜恩皺了皺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握住一根鳳釵,說:「不孝的是我。」

  原平之握住她的手,說:「別這麼苛責自己,這幾年你不是一直在金錢上資助著他嗎?」

  顧惜恩低下頭,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我娘或許是怨恨他的,可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雖然沒撫養過我,但是我總不能不認父親。」

  然後,她壓低聲音道:「母親生前不許我見他,可是如今想來,他雖然辜負了母親,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對不起我們的,母親和他絕了夫妻之情,我卻總不該和他也絕了父女之情吧?」

  其實顧惜恩這些年不願意見父親,除了她的母親昇平大長公主的原因外,還因為她不喜歡顧家的長輩,顧家的祖父祖母實在太偏心,重男輕女到個離譜的境地,這些年完全當她這個孫女兒不存在,簡直荒謬至極。

  在妻子、嫡女,和父母、庶子的爭鬥中,顧景宏選擇了父母和庶子,這多少也傷了顧惜恩的心,小時候的顧惜恩甚至以為自己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等她漸漸長大,明白了父母之間的爭執後,也曾怨過恨過,也曾發誓就當自己沒有這個父親。可是當她嫁了人,尤其這三年跟隨著婆婆鄭氏見識了更多的人情世故,見識了各個權貴之家裡面的妻妾之爭、嫡庶之爭、家產之爭等等,明白了很多家務事真的分不出絕對的是非對錯,也明白了血緣至親不可輕拋。

  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而她的父親還好好地活著,她總不能等到父親也死了,她真正變成了孤女,再去哀歎「子欲養而親不待」。

  所以,正如原平之所說,顧惜恩婚後就一直沒有斷了對顧景宏經濟上的支持,顧家雖然還號稱伯爵府,但是因為不被皇帝玄昱樂見,早已境況淒涼,日子相當艱難了。

  等顧惜恩換好了衣裳,原平之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見岳父。」

  顧惜恩微微一笑,她最喜歡夫君的就是他的這份體貼,當年她那麼小嫁入原府,如果不是原平之,她恐怕早就嚇哭了。

  客廳裡,顧景宏正坐立難安。

  這三年來,他越發老了,頭髮花白了大半,臉上的皺紋也更深刻,身形也更見瘦削,駝背得更厲害了。

  昇平大長公主的去世對他的打擊相當大。

  這世上有一種人,總喜歡把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事情往後拖延,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一日拖一日地往後拖延,顧景宏就是這樣——他對大長公主還是相當有感情的,他在兩個庶子出生後就有些後悔了,打算向公主道歉,發誓以後不再納妾,不再生子,只要顧家有血脈延續就足夠了。他想挽回和公主的感情,可是他又覺得男人的面子重要,覺得對一個女人低頭很羞恥,道歉的事就一日拖一日。他總覺得時間還來得及,可是隨著他一日一日拖延,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惡劣,大長公主也突然撒手歸西,讓他再也沒有了低頭道歉的機會。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顧景宏的一生,就是這樣的悲劇。

  第9章(2)

  聽到腳步聲,顧景宏從座位上站起了身,這些年被外人冷漠待遇,讓他再也難以端什麼伯爺駙馬的架子,對誰都先陪出三分笑臉。

  「父親。」顧惜恩率先施禮。

  「岳父登門,小婿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原平之也彎腰行禮。

  「沒什麼,沒什麼。」顧景宏連連擺手,說:「倒是我冒昧登門,事先也沒打聲招呼,才真正失禮了。」

  「自家人哪裡需要這麼客氣,岳父快請坐。」原平之笑呵呵地請顧景宏上座,顧景宏連連擺手不肯,翁婿倆最終分賓客之位坐下。

  小丫鬟重新為三人奉上了熱茶,然後恭敬地退到門外守候。

  「父親,您可是有什麼事情?」顧惜恩見父親坐立難安的模樣,自己也替他難受,一個大男人越到老年越落魄,誰見了也會不忍,何況還是她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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