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得從頭紅到了腳,再不敢亂動一下,只能在他耳邊嘀咕。
「你真可惡,早知你這麼可惡,我就不嫁你了。」
聞言,他猛然停下腳步,終於將她放了下來。
鼕鼕還沒鬆口氣,就見他捧著她的臉,黑眸深深的正色宣佈:「來不及了,你已經是我妻了。」
話落,他便低下頭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她。
鼕鼕從沒想過,日子是可以這樣過的。
習慣了黎明未來就先起,每日都要開門做生意的生活,突然要她當個啥事也不需做的少夫人,說真的她一時間還真無法適應。
嫁進易家後,她每天不需要早起,什麼事都有丫鬟僕人會先替她做好,她不需洗衣、不需做菜,就連她想擦個地板,那地板都早已被人擦得一塵不染。
她每天除了早上能幫易遠擦個臉、修個面、泡個茶,替他穿衣、穿鞋襪,等他出門去工坊後,她一整個就變成了閒人,一直要等到他晚上回來了,她才有些事做。
剛開始,白天閒暇時,她還能靠著看書打發時間,可沒幾天,她就無聊到差點開始玩起自己的手指頭了。
易遠住的屋子當然是比她以前住的地方大得多,可整天待在這屋院中,她也覺悶,沒兩天就自己四處在大宅裡溜躂。
丫鬟下人們見了她,雖然會屈膝頷首,卻沒人敢同她多說上兩句,大概也不知該如何同她說上兩句。
這兒的人不知她會讀唇語,遠遠見著了她就像見著了鬼一樣,立刻轉彎繞道,甚至還有人直接掉頭就走的。
相較於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丫鬟和下人,他的親戚們可更怪了,打過門第二天起,就有一些女人對她特別熱絡,總會在易遠不在時來拜訪她,剛開始她還搞不清楚這些人想做什麼,後來才發現那些人是想和她攀關係、套交情。
另一些女人,卻是明目張膽的擺明了瞧不起她,就連和她同走在一條廊道上也不願意。
她很快發現,刻意來親近她的,都是易家這邊的親戚;不願同她一道的,則多是易遠她娘那兒的人。
可無論哪邊的人,她總能從她們眼中,瞧見一絲藏不住的不以為然和鄙夷。
易夫人娘家那兒的人,與易家這兒原本的親戚,在這個家互相對立爭權,兩方的人貪的都是易家的錢。
無論是易夫人娘家那兒的舅老爺、一位二姨,或是易遠的三位姑姑、三位叔伯,每個人都是攜家帶眷的住在這大宅子裡,易家上上下下三十幾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除了易遠,她還真沒見易家哪個人曾往工坊裡跑過。
同他平輩的那些大表哥小表弟、二堂哥五堂弟,一個個都如大老爺般,成天不是去喝花酒,便是去看戲,再不就呼朋引伴的來宅子裡,裝模作樣的在花園裡舞文弄墨、吟詩作對,就沒一個幹點正經事。
他這些親戚,吃的用的都要花錢,花錢如流水一般,好似那錢不是錢似的。
時不時的,這兩方人馬,還會鬥上一鬥,鬧上一鬧,一鬧便會鬧到他這兒來,就如今日,他才剛進門,連她送上的熱茶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他兩位不同姓的表弟就衝了進來。
「易遠,這回你確定要同這姓葉的王八蛋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吃白食的?當年若非你娘回我家拿錢,易家能撐到現在嗎?」
「我呸,姓呂的,你們一家五口都住咱們這兒,吃我們用我們,不是吃白食的是什麼?」
「姓葉的,虧你還有臉說是咱們,你姓葉,可也不姓易,你娘二十年前早出嫁了,這兒是姓易,你姓易嗎?是姓易嗎?若真要說吃白食,你和你娘你爹才真叫吃白食的!」
「這兒是我娘的娘家,我同我娘回娘家住上個幾天又怎地?我娘可是姓易的!可你呢?你們全家同易家什麼關係?你娘姓易嗎?」
「我不姓易又怎地?我娘可是我三姨的親姐姐,我三姨可是易家的主子——」
「易家的主子是易遠,可不是你三姨——」
正當那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氣得臉紅脖子粗時,易遠終於忍不住出聲斥喝。
「夠了!」
他這一句怒斥,終教兩人停下了爭吵。
他冷著臉,不耐煩的瞪著那兩個傢伙,「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兩人聞言,立刻又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叫囂了起來,說到最後還動了手,沒一會兒就扭打在一起。
「別吵了!」易遠火從心起,提高了音量,冷聲斥道:「再吵就通通給我滾出去,這個月的花銷全給我自己付去。」
這一句威脅,異常有效,頓時叫那兩人安靜了下來。
易遠沒好氣得瞪著那兩人,只道:「天立,你先說,怎麼回事?」
「我同王家少爺、李家二少邀了大夥兒,一塊兒來家裡在花園的亭子裡,辦了詩文會,以詩會友,這姓呂的偏生招了戲子來在旁敲敲打打,一個下午鬼哭狼嚎的,一點品位都沒有。」
「你能以詩會友,我就不能以戲會友?況且,這事是我先約的,你自個兒不換一天辦什麼詩文會,還要下人搶先佔了園子,不讓咱們進,還敢怪我吵,是有沒有天理?」
這一回嘴,兩人頓時又吵了起來,直到易遠重重的捶了桌案一下,才又噤聲。
鼕鼕是聽不見,可她有眼睛看,從他們的對話中,多少也猜出了七八成。
搞半天,這兩人吵鬧不休的原因,竟是為了爭搶花園,真是讓她傻眼。
就見易遠瞪著他倆,額上青筋冒起,擱在桌案上的手仍緊握成拳,一副想揍人的樣子,她那一剎,還真擔心他會上前掐住他倆的脖子,忙輕觸他手臂。
他轉過頭來,鼕鼕微微一笑,將熱茶塞進他手裡。
「先喝口茶吧。」
原本,她還擔心他沒那心情,可在瞧見她後,他緊繃惱怒的表情,立時放鬆了些許,連眼裡的火氣,都消退了點。
然後,他握住了那杯熱茶,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然後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