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把他最親愛的三哥害成這樣的?是可惡可恨的黑羽人!他豁出性命第一次帶兵上陣,就為了替三哥出這口氣,如今雖心願得償,但還不夠。
「那些俘虜在哪裡?」他問。
夏雨新回答,「一部分在還未完全燒燬的黑羽戰船,一部分在我軍戰艦上。」
聖懷璧的黑眸中閃爍看幽冷的光芒,這光亮卻冷得讓夏雨新都看得膽戰心驚。
「敵方之人,必存異心,留著無用,還會給聖朝增加沉重的負擔。」他悠然開口,言語中的意思讓夏雨新更是一驚--
「殿下是要處決這些俘虜嗎?」
「三千四百一十二人。」聖懷璧平淡地念著這個數字,像是在念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他們是黑羽人,一生與海同生同死,如今被我們活捉就是他們的奇恥大辱。我們應該成全他們,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他站在船頭,字字清冷,殺機重重,「把他們全體海葬,一個不留!」
擋在他面前的敵人和讓他不順眼的人,全都沒有生存下去的意義。
自小父皇就教導過他,成大事者必須斷絕七清六欲。君主需要有仁愛之心,但是不需要柔軟之心。
若他心中還有一絲殘存的柔清,就一定只是為了某個女人。這一戰之後,他會回到聖朝,又能看到她清冷的笑履,聽到她嬌咳著埋怨。
所幸,世間還有一個她能讓他牽掛,他為了這個女人,可以生死相托。
至於其他人--皆是螻蟻,一文不值。
聖朝大勝的捷報傳回聖都時,整個朝廷大喜過望,人人都在談論這一戰的作戰過程快如閃電,結果卻又如此完滿。到底是誰在指揮這一戰?眾人紛紛議論,互相打探,卻沒有人知道。
兵部尚書肖怡然得到消息時,激動得老淚縱橫,跑到丞相府興奮地喊道。「丞相大人,真是天祐我聖朝啊!這一戰的將領是誰?老臣願意給他磕三個響頭!」
令狐問君心中的欣喜和震驚其實更遠勝於其他人。她是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但是在未得聖皇允許之前,她不便透露實情。
難道聖懷璧真的是一個軍事奇才?那黑羽定海是何許人也,她在黑羽的那幾年親眼目睹了黑羽定海訓練軍隊的嚴苛和高明,根本無法想像那樣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竟然會被初出茅廬、第一次上戰場的聖懷璧打得落花流水。若黑羽定海知道他的對手是這樣一個毛頭小伙子,只怕要被氣得跳海自殺了吧。
「肖大人言重了。他在前方退敵,您在後方鎮守,各司其職,哪裡用得上磕頭這樣的大禮!若要感謝,就要感謝皇恩浩蕩,本相現在要進宮向陛下報喜,肖大人要不要和本相一起去呢?」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避開了關鍵問題。
肖怡然哈哈笑著拍拍額頭,「是啊是啊,看我這腦子真是糊塗了,這個時候當然要先向陛下報喜去!」
他們來到皇宮時,宮門前已經排滿了前來道賀官員所乘坐的馬車,六部之中近百位官員都擠在宮門前等候勤見。
太監嘶啞看嗓子,一個個辛苦告知,「陛下有旨,請各位大人先在此等候,他要先見丞相大人……」他一眼看到被擠在人群之外的令狐問君,大喜過望,忙分開眾人衝過來迎接道。「丞相大人可來了!陛下等您多時了。」
肖怡然笑著說。「到底還是丞相大人的面子大啊,您快去見陛下吧,陛下心中不知道多高興呢!」
穿過熱鬧的人群,走進皇宮,令狐問君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燦爛的笑容,無論宮女、太監還是侍衛們,在經過這陣子的緊張憂慮之後,現在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對於他們來說,不用再擔心亡國滅族,也不用俱怕是否會成為敵人的階下囚。
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看到這些笑顏,越是聽到周圍人不斷地低聲向她問候,她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這一戰之後的黑羽會徹底甘心,還是會在有朝一日時更大規模的捲土重來呢?
在令狐問君心思如潮間,她已來到東暖閣,這裡是如此安靜,安靜得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站在殿門口,正好看到聖皇站在殿內,背對自己站立,在他面前同樣掛著一張巨大的海戰形勢圖。想來在這幾日內,聖皇也必定無數次地看過這張圖,思考過各種作戰的方法和結果了。
「陛下。」她輕聲開口,以為他會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但是聖皇轉過身來,看著她,如釋重負地笑道。「問君啊,朕以為你會是第一個來向朕道喜的人,可是外面那些人也跑得太快了,朕實在不想讓他們來煩朕,聽那些無聊的阿諛奉承。」
「微臣接到戰報後,本想先去兵部商議戰後事宜,關於加強海防以及戰俘的安置等事,所以就耽擱了一陣子。」
「你想得很周到。」聖皇微微點頭,「其他人都以為現在跑來和朕道喜,朕就一定會高興,可是朕真的很高興嗎?」
令狐問君愣住了。
聖皇輕歎了聲,「這一戰,朕折損了一個駐勇善戰的兒子,還讓另一個兒子身臨險境。懷璧上陣之事,暫時還無人知曉吧?」
「微臣沒有和人說過。」
「朕準備到了晚上再告訴群臣。」
令狐問君一震,「陛下……要讓四殿下成為眾矢之的嗎?」
聖皇銳利的眸光投射過去,「此話怎講?」
令狐問君垂下眼瞼,「四殿下一直是無憂無慮地活在這皇宮當中,沒有人會在意他的存在,但是如果陛下告訴群臣這一戰是他指揮的,兄弟之間只怕和睦不再,敵軍那邊也會將他視為除之而後快的刺殺目標!對於四殿下來說,這並非好事。」
聖皇一歎,「你是真心為他好,有你這番話,朕很欣慰,看來朕果然沒有看錯人,虎父無犬女。日後懷璧登基為帝,你要做好他的左膀右臂,幫他守牢這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