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兒臣在外的這些日子,所見所感與在宮內時截然不同,頓覺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再不是少時的意氣衝動,知道很多事也不是誇下海口就能做到,四國現在暗潮洶湧,大家各懷鬼胎,兒臣若想一統四海,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這個時候,兒臣更需要父皇的鼎力支持,聆聽父皇的教誨。」
「你自小就是有大胸襟的人,朕能給你的教誨,這十九年都已經給了,也沒有再多可以教你的了。你先回吧,這幾日也許朕會再給你旨意,你留在雀靈苑就好,不要再頻緊出入皇宮,惹人注意了。」
聖懷璧心頭一震,聰明如他,豈不明白父皇這番苦心安排的用意,不讓他入宮,不讓他過分暴露於人前,正是為了日後那驚人的決定而作準備,但是眼下父皇病重,太子被辱,朝中局勢忽然變得如此不明朗,他的這個繼任太子身份能否坐得牢靠尚未可知,他很想再多問父皇一些問題,但是父皇閉看眼,沉重而綿長地呼吸著,眉心堆整,似是疲倦到了極點,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
於是他低聲告退,俏俏的出殿,偌大的皇宮中依然是那麼靜寂。自小他不怕喧鬧,最怕的就是這種靜寂,靜寂的背後是無限的可能,對他來說,這片他自小長大的層層禁苑,從未有現在這樣讓他感覺寒氣逼人,殺機四伏。
不由自主的,他打了一個寒顫。
深夜的雀靈苑也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風聲簌簌。
聖懷璧從皇宮回來,心事重重的,苑內眾人對他的請安問好他也置若閣聞,不予理睬,直到走進內院,忽然見西院的窗紙上映出一燈如豆,搖搖曳曳,頓時心頭一暖,放鬆了下來。
他無聲的推門而入,見令狐問君就坐在窗前,應是剛剛沐浴過一身的風塵,長髮濕潤柔順地披散下來,垂在身後,白色的絲綢長衣鬆鬆垮垮地罩著她過於纖細的身子,他凝眸細看,原來那白衣竟是他的。
聖懷璧忍不住從後面將她一下環抱進懷裡,開心的說。「原來問君穿我的衣服是這樣嫵媚,以後我的衣服都做兩套,一套專門送給你穿。」
她回頭看他一眼,問道。「見過陛下了?有什麼情況嗎?」
本來兩人一起回到聖都,卻擔心同時現身恐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聖懷璧讓她先藏身在他的雀靈苑內。
聽她如此開門見山的詢問,他面上輕桃的神色一斂,低聲地說。「父皇病了,他這病來勢洶洶,我真怕他熬不過這個冬天。」
令狐問君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眉心深深凝墮,半晌後才又問。「皇儲之事呢?陛下做好安排了?」
「父皇已經許了皇位給我,但廢黔太子之事絕非那麼簡單。」聖懷璧認真地思考後才回答,「明日我想約二哥一起去太子府探病,起碼不能讓太子那邊的人在我身上抓住什麼不敬或輕慢的把柄。」
「去太子府探病?」她卻有異議,「這個時候你去太子府不怕被人視作示威嗎?尤其太子曾對你不利,當初那刺客之事,難道你就忘了?我心中實在是不放心,你還是不要去了。」
聖懷璧笑著說。「我帶著二哥大張旗鼓地去採病,他的肚子裡就算有什麼鬼祟煙陋也不會公開使出來,否則他還要不要做人了?你放心吧,憑我這七竅玲瓏心,還對付不了他嗎?」
令狐問君見他如此自信,不禁歎道。「未戰之前先輕視敵人,這是你最大的缺點。就算你僥倖在黑羽定海手裡佔了些便宜,也不代表你可以百戰百勝,但你總不肯聽我的勸告,只怕早晚要吃大虧。」
他用下巴輕輕蹭看她的肩膀,柔聲說。「我知道問君處處為我看想,我也怕你為我憂心過度,所以才說點大話,不過是想讓你寬心罷了。現在既然適得其反,那好,我們兩人就來商量些大事。」他將她抱起,放在膝頭上,正色道。「明日我去太子有,你去找令狐衛,先調兵三千待命。」他的語氣神色驟變,竟滿是肅殺冷凝。
令狐問君一驚,「原來事態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你剛才居然還和我說得輕描淡寫的!」
聖懷璧嘿嘿一笑,「這不是怕一下子說出來就嚇到你了嗎?父皇生病這幾日,太子有那邊一直人來人往,兵部雖然號稱由我執掌,但調兵的兵符還未正式交予我手,父皇原本是怕突然給我太大的權力會引人非議,但現在看來,太子意識到大位不保,已經暗中調動了門下的門客及勢力在皇宮四周暗暗集結。」
「我猜他是在等父皇賓天之後,便要立刻登大寶,倘若父皇關命久長,他也等不了多少日子了。近日我不在宮中,他不知根底,不敢擅自動手,明日我去看他,他見到了我,必然就不會再錯過這個時機,一定會動手!」
令狐問君心驚膽戰地問。「怎麼?你要以身作餌?」
他握緊她的雙手,堅定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對我來說,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豈能錯過?」
太子有已經閉門謝客十幾日了,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各部官員,無論是以任何名義要求見太子,一概都被擋駕。太子聖懷璟一直不見客,他到底在盤算些什麼,誰也不清楚。
今天二皇子和四皇子聯袂而至,兩人自馬車下來,門口的侍衛趕忙跑過來迎接,語帶歉意地說。「兩位殿下,不是小人不給二位通報,實在是太子殿下旱有命令,無論是誰都一概不見,兩位殿下前來探望的盛情美意,小人會轉告給太子殿下的,還請兩位先回吧……」
聖懷璧負手立在門前,冷笑一聲,「太子府就是太子府,我和二段下一起過府來探病,連個管家都不派來招待,讓個門口小兵就這麼把我們打發了?」
他沉下臉的樣子一下子嚇住了那侍衛,但緊接看他就粟然一笑,翻手拿出一個金錠子,塞到那侍衛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