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種死法可以稱作體面。」令狐問君再度苦笑。「也好,死在將軍手裡是我心甘情願的。」
兩人身後廂房的窗戶忽然被人推開,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幽幽地噙著冷笑,「誰准許你把命許給別人了?」
令狐問君驀然回首,只見窗內竟站看聖懷璧,他似是剛剛睡醒,長髮垂肩,一隻手臂卻放在窗框上。遙遙望去,他的面目不甚清晰,然而嘴角的笑意似是可以借看月光看得分明。
她詫異地問。「你怎麼睡在那裡?」
「我想了想,二哥知道你的事情之後,不可能全無反應,你這裡這麼不安全,我怎麼能安心回宮,所以就返回來了。又怕驚擾了你,便睡在這書房裡,好在書房中被褥齊全,還不至於把我凍死。」他說得從容,彷彿此時黑羽定海的殺氣騰騰全然沒有放在他眼裡。
黑羽定海驟然看到他時也吃了一驚。他子時來到這裡,因為一直拿不定主意下手,所以足足站了一個時辰。
令狐問君的半夜醒來只是巧合,若她沒有主動見他,也許他站了一夜都不知該不該行動,但他沒有想到聖懷璧竟然就在隔壁廂房睡著,倘若他知道了,也許他的決心可以下得更快一些。
聖懷璧站在那邊,依舊笑得張揚,「將軍一定很後悔沒有先到書房來,若是將軍剛才知道我在這裡睡著,大概就會先動手殺我吧?」
黑羽定海冷哼一聲,「大局當前,我會留你一條命的。但你我之間的恩怨總有了斷之日,太子殿下請耐心等待,我黑羽定海是有仇必報的人。」
「喲,這話莫非是在恐嚇我嗎?」聖懷璧嘻嘻笑道。「以將軍現在的身份這樣恐嚇我,不怕我一狀告到公主殿下那裡?」
他鄙夷地說。「你以為這些話出了這個門我會承認?」
「這些話將軍當然可以不認,但是將軍現在站在丞相府中,以利刃威脅聖朝丞相可是不爭的事實。將軍想殺我妻兒,這可是轟動四海的大事,傳揚出去,金城與聖朝就要決裂了,將軍難道不在意?」
未等他回答,聖懷璧的黑眸一瞇,聲音倏地冷凝,「或者,將軍根本就是樂見此事發生。因為將軍殺人之後即可隱遁,而此事的黑鍋卻要金城來背,金城與聖朝決裂,三國結盟便成泡影,黑羽暫無大患,可以騰出手來個個擊破,所以將軍投奔金城是假,為黑羽做內應奸細是真,黑羽定海大將軍,不知我猜的可對?」
一瞬間,黑羽定海的身上殺氣大盛,眉心微凝即展,難得一見的笑容也浮現在他眼底,但不是諷刺,更多的似是敬佩。
「聖懷璧,我平生不服什麼人,但是你這個小孩兒卻讓我不得不服。論年紀,你小我十幾歲,但是你的心機之深,卻勝過垂暮老人。我本來就已認定你是我畢生勁敵,但是聽了你剛才這番話之後,我更覺得不能再讓你活過明天!」
聖懷璧哈哈笑道。「多謝將軍這樣看得起我,但將軍大概忘了你前前後後敗給我多少次了,今天你想帶我的首級走,別忘了眼下我們是兩個人,以一敵一將軍穩操勝算,但以一敵二你未必能贏。而且,將軍大概不知道我手中握著什麼……」
第十八章 我愛你(2)
黑羽定海瞇起眼看向他一直古怪地擺在窗框上的手臂,那手探在外面,似是握著一物,因為距離稍遠並不能看清。
知道他看不見,聖懷璧索性慢條斯理地講給他聽,「我手中握著的是聖朝第一暗器『天羅地網針』,這針用機關發射,一次可發二十針,上下左右皆在飛針的攻擊範圍之內。」
他冷笑道。「沒聽說過世上有這麼厲害的暗器,只怕是你杜撰的。況且你這針若有這麼厲害,令狐問君也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現在她站在你我之間,你該知道這二十針發出去,最先被射中的人是她。」
「所以,敵不動,我不動,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戰場上亦是如此。」
黑羽定海收回目光看著一直一語不發的令狐問君,「嫁給這樣一個人,你如何能放心?他處處算計,樣樣用盡心機。」
她一笑地回答,「他處處算計,算的是聖朝江山,樣樣用盡心機,是為了護我周全。我為何不能嫁他?」
他默然片刻後,漫聲道。「看來今日你我三人是要同歸於盡了。」他重新握緊了刀把,緩緩抬手抽刀。
聖懷璧在那邊急聲說。「且慢!你難道就真的不顧還在黑羽的家人生死了嗎?你鋌而走險,背負叛國罵名去金城,說到底無非就是為了你的家人安全。如今你若是死在聖朝,消息傳回黑羽,她們也依然難逃一死,既然如此,你這番犧牲又有何意義?」
黑羽定海看著令狐問君,「這問題的答案你該知道。」
她一震,幽幽歎道。「一日生為黑羽人,終生便為黑羽人。」
「所以,就算是我們全家殉國,又有何懼?」
咧著嘴角,聖懷璧另一隻空餘的手拍了拍窗框,「好啊,這世上真有你這等忠君愛國的蠢人,難怪你看上我們家問君,在死心眼兒這件事上,你們倆是驚人的相似,簡直是同道中人。就在咱們三個人要一起共赴黃泉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一件事斯朗是怎麼死的?」
黑羽定海鄙夷地冷笑,「他身為聖朝的細作,難道不該殺?」
「你們是怎麼知道他是細作的?」
他瞥了他一眼,「你花錢仿造我的那柄刀,不就是他替你去取的嗎?你自以為用假刀作案陷害我天衣無縫,可是當我被關入天牢之後,你可知這對黑羽都城來說是多大的震動?那鑄刀之人回頭一想就知其中大有問題,哪裡敢隱匿不報。」
聖懷璧微微點頭,「我想這最大的漏洞也就是那刀鋪了,可那鋪主真是膽大,就不怕禍連自己家人?」
黑羽定海扯動嘴角,「因為他與我家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他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會坑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