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王雙眉一凝,高喝道。「來人啊!黑羽定海駕前謀反!替朕拿下他!」
原來跟隨大王而來的人不僅僅是這十幾個侍衛,在宮門外,幾十名侍衛和弓箭手早已等候在那裡,他一眼掃過,便知道大王今天帶著這麼多人馬來,絕不是為了抓走聖心晨這個稚齡孩重,他忽然對自己無聲地笑笑,振袖而起,掠上王宮的屋頂。
身後,弩箭齊發,緊迫他的後背射來,他使盡生平所學,用力飛身更遠。後背,似是忽然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那種疼痛卻讓他渾然不覺,他只是抄著快捷方式向王宮之外突圍而去。
追擊黑羽定海的動作在王宮中造成了巨大的喧嘩,令狐問君在驚動了一次侍衛後,這幾日都沒有找到機會再去尋找聖心晨的下落,此時驟然聽到王宮中的喧嘩聲,便緊張起來,跑出房門,依稀聽到有人喊著,「黑羽定海叛逃出宮!」
她精神大震,也顧不得此時是大白天,世間萬物在陽光之下都無所遁形,她立刻躍上旁邊一棵最高的大樹,希望能將宮內的情形一覽無遺。
果然,她看到黑羽定海一襲身影正在向王宮的西北方橫掠飛去,而他的懷中還依稀抱著什麼。
她不敢想像,卻萬分期待,急忙追隨而上。她的輕功好過其他侍衛,又是從側面追擊,很快就追近了,為了怕黑羽定海和自己錯過,她大喊一聲,「將軍!」
聽得她的呼喊,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似是長出一口氣,急轉停步,待她迫近時,將手中的聖心晨用力塞入她手中。
「快走!找素蘭幫你藏身……不,不能找素蘭,我家只怕也要被大王監視了。」他大概是跑得太猛,喘息之聲沉重,兩句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驟然將兒子抱在陣中,恍然如夢,但驚喜之後,卻感覺到他的狀況有些不對,再要說話,身後已有追兵逼近。
黑羽定海瞪她,「還不走?」
令狐問君知道情勢緊迫,也容不得她多想多問,懷中的聖心晨更是「母后母后」叫個不停,叫得她心裡又痛又酸。
她連忙說。「將軍若是脫險了,不要再留在朝內,托人給我帶個話……」
他大喊一聲,「走!」
令狐問君不敢停留,抱起聖心晨便衝出王宮之外。
黑羽定海看著面前越追越近的追兵,暴喝一聲,雙臂展開,似是攔路的猛虎,將追兵硬生生阻斷在自己眼前。
眾人攝於他天神一般的威風凜凜,氣勢自然弱了半截。
但黑羽定海出拳的力度和準度卻大失水平,速度也越來越慢,像是背看一個沉甸甸大山的老者,連喘息聲都粗重得清晰可聞。
忽然之間,破空之聲接連響起,驀然又有數支短弩橫空刺來,若是在平時,他絕對可以輕鬆躲開,但此時他卻挑動了一下嘴角,張開著雙臂,就像是在擁抱生命中最後的一份禮物,一份讓他走到生命終點的禮物--
他胸口中箭,血花湧開,一個翻身從屋頂上落在了地上。多少侍衛撲將上來,人人手持兵刃圍在他左右,但依然不敢再靠近一步。
黑羽定海胸前背後都已中箭,但他匍匐著重新站起,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著黑羽王所在的方向,重新跪倒,鄭重其事的,緩慢的,叩首三次。
然後,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似是一尊木石雕塑,亙古不變。
他用生命幫助了他最在乎的人,用生命回報了他最要忠誠的那個人。
黑羽人的誓言。一日生為黑羽人,終生便是黑羽人!他做到了,他至死不悔……
令狐問君帶著聖心晨奔出王宮時也是氣喘吁吁的,她顧不上看後面的情形,只是一路狂奔,她心中有個去處,不是黑羽定海的鎮海將軍府,而是她曾經住的那家客棧,但是背後已有追兵追至,寒風擦耳,她猛地躍起身,劫還是被刀鋒劃破了衣袖,那只胳搏緊緊抱著聖心晨,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並沒有讓她將兒子放下。
扯下頭上的髮簪,烏髮飄落,那髮簪乃是精鐵所鑄,這是她隨身保衛自己的兵器。
回身揚手,小小的鐵簪在她手中猶如一柄鋒利的匕首,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心軟不得,只喊了一句,「晨兒閉上眼!」然後將簪尖扎進追兵的頸部和心臟,噴湧的鮮血濺到她的衣上,她咬緊牙關把最後一名追兵撂倒,再度抱起兒子掠向目的地。
前些日子素蘭幫她找到了隱藏在黑羽都城的薛平,他們的情報交換便是在她住的那間客棧裡。
今天,當她衝進客棧時,顧不上看客棧老闆和夥計,以及其他客人詫異的目光,便直接衝入房內。
將房門關好後,她才有時間認認真真地看著兒子,拚命地看,貪婪地看,撫摸遍了兒子的臉頰,親了一遍又一遍。
「晨兒有沒有吃苦?晨兒是不是很想母后?剛才嚇到晨兒了吧?」她的眼淚撲簌簌掉落,但她知道此時此刻還不是她釋放感情的時候,她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一直隱身在樓下扮作茶客的薛平奔了上來,輕敲房門,湊在她門邊小聲道。「太子得救,我們必須即刻離開這裡,以防追兵。」
她相信黑羽王必會布下天羅地網來追捕他們,走得越快,被追上的可能就越小。
薛平小聲再說。「皇后娘娘請不要著急,在這裡稍等一下,微臣去找援軍來。」
令狐問君忙著幫聖心晨換衣服,她早已準備了一身平民的服裝為他更換。
聖心晨並不完全明白自己這些天的遭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剛才的血腥場面和緊張過程卻讓他也意識到危險,見母親神情緊張凝重,他便一邊給她擦著眼角的淚,一邊笑著說。「母后,晨兒這些天玩得很開心,母后不要哭。」
她被兒子這句童言童語逗笑了,抱過兒子的小臉蛋又親了親。
令狐問君她忐忑不安地抱著聖心晨在屋中等,忽然間她覺得情況不對。這客棧下面平時都有客人吵吵嚷嚷的聲音,怎麼今日突然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