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賒愛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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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他們一句接著一句說,說的全是夢想中的家,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對家庭有著深刻的嚮往,有著強烈歸依。

  亮亮愣在堇韻房門外,她沒聽見他們之前的對話,只有那聲大大的「結婚去」震蒙了她的耳朵。她手上的合約書不自覺地、無聲無息的落在地毯上。

  他們笑得很愉悅,姐姐笑歪在二哥的肩膀上,兩人乾杯、聊天,彷彿天地間再沒有什麼事,比他們在一起更幸福。

  多久了,她有多久沒見二哥這樣開懷大笑了?不願承認,但事實不會因她的逃避有所改變,二哥在姐姐身邊時多半開心愜意,在她身邊時,卻總是無奈歎氣……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姐姐身上有他想追尋的愛情與未來,而她身上只有讓他迫不及待想逃的壓迫感?是這樣嗎?

  她的心再次被揉碎了,像機器人般僵硬走開,靜靜走下樓梯、走進客廳、打開大門。

  她走進庭院、再走出庭院、走出她的家,離開了那個總能讓她心平氣和的避風港。

  這又沒什麼,她早就知道了,二哥對姐姐是從十幾歲就開始的單戀。多年媳婦熬成婆,二哥總算熬出姐姐的一句承諾。

  是不是該恭喜他們呢?錯,恭喜的話打死她也不會說,她要做的是破壞、是離間、是把他們兩人遠遠的分開。

  但分開他們就沒問題了嗎?如果他們就是彼此互屬、就是一生注定呢?

  本來她以為沒關係的,以為只要她愛他就可以,因為她夠壞、夠任性,也夠會耍賴,總有手段把他留在身邊,等一年、兩年、十年過去了,他就會慢慢習慣身邊的女生除了沐亮雲,不會是別人。

  可……原來還是有關係的,只要有心,就會嫉妒、會介意,介意那個男人愛的是別的女人,不是自己……

  亮亮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見一間熱鬧的酒吧之後,才停下腳步。

  她走進酒吧,點了一杯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的紅色液體,仰頭一口飲盡,灼熱感順著喉嚨往下侵襲,嗆得她眼淚鼻涕直流。

  她不懂,酒的味道這麼差,為什麼老是有人一杯一杯往肚子取灌,他們想沖掉什麼?是滿心的寂寞,還是說也說不出口的哀愁?

  滿滿的一屋子人,一屋子寂寞環繞著她,她被孤獨壓得喘不過氣。

  小事情啊,不過是姐姐笑倒在二哥的懷裡而已,這算什麼呢?自己都跟他上床了!

  小事情啊,不過是他們彼此有了約定,那又如何?結婚的男人都可以是別人的囊中物了,更何況只是小小的約定……

  她不會輸的,沐亮雲哪裡會輸?她不是在短短幾個月裡就讓人刮目相看了嗎?

  她要的東西,從小哪一樣沒到手?連林道民那個色鬼都被她耍了,她還有什麼事做不到?

  她是沐亮雲耶!了不起的、偉大的、聰明的、驕傲的、自負的……沐亮雲……

  她虛張聲勢,她誇大自己,可越誇讚、越自大,她就越心虛。

  她又要了杯酒,仰頭再幹掉,辛辣滋味沿著喉管往下滑,燒了舌頭、燒了喉,燒灼了胸口的那股窒息感,燒了她那顆還在大聲喊「不公平」的心。

  有沒有看過人家煮土虱?先把活生生的土虱用酒浸泡著,等它醉得動彈不得後再下鍋,它就死得一點都不痛。

  這是個好方法,來吧,用酒把她的心泡著、浸著吧,讓它忘記愛情會令人痛,忘記那個他們相互約定後的笑臉,忘記她愛他、他卻愛著別人的事實。

  等到心僵硬、死亡,她就不會再覺得疼痛了。

  亮亮一杯接一杯,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走出酒吧時,她發現天空下起毛毛雨。

  是雨……有雨了?

  是老天知道她太痛苦,明白她的淚水將要決堤,好心為她送來禮物了嗎?

  真好,有雨了,有雨的日子她才可以肆無忌憚的哭泣。

  想也不想的,她揭起嘴角,露出燦爛笑顏,然後放任淚水在頰邊奔流……

  雨天真好,她不想當公主了,她要當個雨天女孩……

  這個晚上,狼狽的人,不只有林道民。

  第4章(1)

  我看過一篇文章,它在探討天才教育,內容裡談到許多父母從很小就把孩子當成天才一路訓練,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幾句話是——三歲會做五歲的事、七歲會讀十歲的書,看起來很厲害,但六十歲時會做七十歲的事,還很了不起嗎?

  我百分之百同意,同意這種早慧訓練是種折磨人的苦刑。

  我在十八歲那年被逼著迅速長大——或許用「被逼」二字來形容並不恰當,因為那畢竟是我自己的決定——不論如何,那段日子不管經過多久後再次回想,都是讓人害怕的折磨。

  十八歲的董事長,我不知道在別人心裡是羨慕還是嫉妒?但我自己清楚每次開會,我的心跳幾乎每分鐘都破百,一場會議下來,我像跑了五千公尺,累到喘不過氣。房間裡的大床對我有著強烈吸引力,很多個晚上,我都在想,如果就這樣中風了,再也不必辛苦起床,不知有多好;穿上高跟鞋和套裝時,我的腰背挺得很酸,頭上緊紮的發,拉得我的頭皮發麻……

  只有我心知肚明,我的自信是偽裝的,我的表現是被壓搾出來的,因為我不服輸。

  那幾杯酒,讓我走出酒吧時暈陶陶的,緊繃的神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與自由,我覺得舒服、暢快。酒醒之後,我又想回到那間酒吧裡,向耍著特技的酒保要幾杯不同顏色的液體——如果當時我不是在警察局裡的話。

  走出酒吧,天下雨了,我脫掉高跟鞋,將頭上的髮夾一根根抽掉,把昂貴的名牌外套脫掉,讓全身毛細孔盡情享受雨水的洗禮。

  我在雨中裡流淚,卻露出一張誇張的笑臉,我甩著包包、甩著手上的高跟鞋一面走一面跳舞,我歪歪扭扭地唱著歌,發洩著龐大的壓力……

  那天晚上,我好想飛到爸媽身邊,好想問他們,如果愛情無法如意,放手會不會比較清心?就像十四歲那年,我一個人到墓園裡,向媽媽傾吐我對二哥的暗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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