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不要先問過大人?」
「問了大人才麻煩,你以為大人會點頭嗎?這種事他才不會張揚呢。快點!」
自知有難,尹清露拚命想睜開眼,但眼皮卻像蓋了干斤重的石頭,怎麼也睜不開。下一刻她的手臂上突然似被針刺了一下,疼痛瞬間化進血液,瀰漫四肢百骸。
她再也忍不住,張開口「啊——」地大叫出來,只是她自以為的大叫其實不過細如蚊語,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到。
過了片刻,疼痛漸漸地沒了,但她胸口內的心跳卻越來越急促,彷彿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要死了吧?唉,上天莫非怪她獵妖太多、下手太狠,所以才讓她也死在小妖的手裡?但是,這死法未免也太過煎熬了,為什麼不給她一個痛快?
人和妖,最終都是要塵歸塵、土歸土,而人的壽命遠比妖短暫,所以她好像沒有一樣能勝過妖……那麼,平日裡她為什麼總是心高氣傲、不願服人呢?
鳳疏桐問他們兩人一個殺妖、一個救妖,到底誰是正?誰是邪?她曾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堅定不移,現在卻又有些惶惑了。
清露,你做人寧折不彎,太過剛烈,只恐會傷了自己……
驀然想起當初師父的諄諄教導,可借她從未放在心中,如今想起如醚蝴灌頂,卻是悵然不已。
寧折不彎……這就是她的命吧?例不如說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第3章(2)
忽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將什麼東西塞入她口中,隨後那東西自咽喉滑落,似暖流又似朝陽穿透肌膚、滲進她的體內。已經消失的疼痛感再度出現,更像被烈火灼燒,那種熱力讓她難受得忍不住扭動,這才發現本來動彈不得的身體居然能動了。
突地她全身劇顫一下,感覺雙目上的大石似是一下子被人移開,她眼皮陡然抬起,黑畔直勻旬地盯著面前那張如玉石般素雅的俊容,所有的痛感也在這剎那間驟然消失。
「怎麼回事?」那人擎著眉,是鳳疏桐。
她的五官也叫結在一起,「是誰把我鎮壓在這裡?你給我下了符?」
他把她胸前那道黃符揭去,「要不然你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是非。」
「是啊,多謝王爺這樣體恤我。所以給了別人殺我的機會。」
尹清露勉強轉過頭,看著自己手臂,那裡有處明顯的血紅小點,幸好她的皮膚正由黑色慢慢變回本來的膚色。
「像是蝙蝠精……」她瞅著那傷口,沒好氣地道:「大概是為了之前我在皇宮中收走的那個蝙蝠精報仇。你還說我正邪不分,他們這樣做不算草營人命嗎?」
「你殺他族人在先,怨不得人家找你報仇。」他沉著臉,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尹清露打量四周,發現自己應該是躺在鳳疏桐的床上。她還記得自已剛才施法過猛而昏過去,那把她弄到床上的人應該就是他咯?
這個狂傲自大的男人怎麼不把她丟到冰冷的雨水裡,任她自生自天算了?那才該是他會對她做的事吧。
她歇了好一陣,而後努力撐著自已的身體,艱難地坐了起來。
鳳疏桐走到房門外,心緒忽然一陣紛亂,剛才尹清露的樣子,真是讓向來自認沉穩冷靜的他也驚呆了。
當他把因為走火入魔而昏過去的她抱回自己房間對,曾簡單地診視過她,雖然元氣損耗,但並無大礙。可不過一轉眼工夫,她竟然全身癬黑如烏木,呼吸艱難微弱,若他再晚進來一步,她的性命肯定不保。
所幸剛才靈貓一族進獻的那顆靈丹能解百毒,他這才及時救了她一命。
他沉吟良久,走到院中折斷一枝柏樹枝,迎風一晃,樹枝立刻燃燒起來,產生的一縷青煙直上雲霄。
過了半盞茶工夫,一大一小兩條黑影現身在他面前。
「大人,深夜傳喚小的,不知——」
大黑影方才開口,鳳疏桐手中那根還在燃燒的樹枝便陡然抖劈過去,重重地劈在黑影的臉上。
黑影負痛向下一跪,捂著臉卻沒敢反抗,只吶喃地說:「不知小的何事做錯,惹得大人如此震怒?」
鳳疏桐幽冷地盯著黑影臉上的燙傷,「誰准你搜動我屋子裡的人?」
「那個……那丫頭殺了墨滌,大人應當知道……」
「墨滌的事難道我沒說過嗎?她擅自入宮吸取人的精血,死有餘辜,怨不得別人。」他的黑眸慢慢暈染成金色,在月光下散發著金屬寒涼的光澤。「你們私自作亂,差點將她殺死,可知違背我意願的下場?」
小黑影抱住大黑影,急聲說道:「求大人饒過我叔叔,他是一時糊塗,以為這丫頭屢給大人搗亂、傷我妖族中人,又怕大人有所顧已心不便下手,才想代勞……」
「那他可就太過自以為是了。伸出你的右手,」鳳疏桐邁前一步,手中樹枝上的火光陡然燃燒得更劇烈,他將樹枝指向大黑影——「你這雙蝙蝠翅膀飛得太久,應該歇歇了,懂得休息,也才好學會思考。妖族的人之所以被人瞧不起,不是因為你們是妖,而是你們做事沒有腦子,非癡即傻,學不來真正的人道。今日我是該教教你做人的第一課,如何為自己錯誤的言行付出代價。」
「還是算了……」
虛弱的一聲低喚響起,引得院內的人與妖都移目去看。
尹清露扶著門框,慢慢滑坐在門猛上,目光筆直地看著他們,「王爺肯為我出頭,我已感激在心,雖然不知你的真正用意是什麼。但是,你不喜歡看我無端獵殺妖命,那你現在做的是什麼?私自施刑?不能因為你有比他高深的法力就換道報復吧?我知道那不是你護妖救妖的本意,我也不要為你的猛用私刑背黑鍋。」
鳳疏桐挑起眉,「這話真不像是你說的。」
「我也覺得不像。這個對候,我應該拍手為你叫好才是,或者恨不得親手折斷他的蝙蝠翅磅,就像我之前殺那個小妖一樣。」她撫著雙臂笑道,不知是因為冷還是虛弱,身子有些瑟縮,「冤冤相報何時了?他讓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我才悟出一些以前未曾想透的道理。你讓他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