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上一世,她是只雪白可愛的白兔,他是只血氣方剛的雄鷹,他在狩獵時抓到她,因從她雙眼中認出了彼此的前世緣分,而沒把她當作一般的獵物吃掉。
而後奇特的是,他這隻老鷹成為她的保護神,每當她遇到危險,都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她。無論是其他的鷹族還是走獸,他都會在她遇險的時刻奮不顧身地拚上去與對方廝打,常常弄得自己逼體鱗傷。
後來她這小白兔似是終於明白了他的愛護之情,見到他時不再躲避,反而會很親近地跑過來,蹲在他的翅膀下安然入睡。
直到有一天,一個獵入闖入他的領地,在他去搜尋其他獵物的時候一箭射來,將她射死。當他發現險情奔回來零磨獵人的雙眼時,她已返魂無術。
這是他們的第五世緣,依然是悲劇結尾,但並不是最終的結局。
就在他蹲在她的屍體旁,欲哭無淚的喊叫時,一個仙人忽然出現在他們身旁。
仙人將她抱起,憐惜地說:「多可愛的小兔子啊,這麼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嫦娥那裡正好還缺個司雲使者,她豈不是最合適的?」說著仙人在她傷口處用手一抹,她立刻活蹦亂跳地跳下仙人的雙臂,在地上幻化成一名嬌俏可人的少女。
仙人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願意和我去天宮嗎?」
剛剛重回人世的她還茫然無知,只是傻乎乎地點頭,甚至沒留意到被棄在一邊的那只孤獨老鷹。
她重生了,而他,還要帶著這份記憶,孤單地活下去。
他想,如果真有天意,那天意最殘忍的,就是讓他不論如何轉世都記得前世的一切。他苦苦地守、苦苦地等,等來的卻是一次次短暫的相聚,和更長久的分離。
而最可怕的不是他在每次分離後依舊有繼續等待下一世的毅力,是他明知相遇之後是無望,依然頑固執著。
所以,當他在摘星山的峰頂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們第六世的孽緣終於到了。
第六世,她在嫦娥的廣寒宮內做事,為嫦娥司雲,依然不記得前世的事,卻更單純熱倍地要幫助他。當嫦娥要求她今晚用烏雲遮住月亮時,她必須從命,然而為了當時苦於修煉的他,她擅自作主,違背了天意。
每個月,會有各十五晚的明月和暗月期,她在十五天的暗月期中悄悄抽出三個晚上,為他撥開烏雲放出月華清輝,讓他修練。
那時候,她常會坐在山巔上給他講述天宮有趣的事,講嫦娥有多麼愛惜自己的美貌,講赤腳大仙多喜歡欺負弱小的妖精,講靈山老母還曾和王母娘娘為了打麻將輸牌而翻臉……
天宮之事有許多和人間其實相似,比如等級分明、尊卑有別,她是天界最小最低級的小仙,因此那些大仙很少和她說話,偶爾有一次靈吉菩薩問她,蟠桃園怎麼走?就把她樂得絮絮叨叨和他說了一夜。
那單純可愛、為了快樂而快樂的她,讓他著迷。
「你想不想去天宮看看?」有一天她突發奇想的問,「明天仙界王母娘娘有個蟠桃大會,會有很多種佃來,熱鬧得很,我把你偷偷帶上去,沒有人會發現的。」
他答應了,為了她所描述的那些有趣事情而好奇,全然不知這會給兩人帶來怎樣的大禍。
她把他變作一隻神龜帶在身邊,那天他果然看到她口中描述過的諸多神仙,也看到許多她甚至都沒有講過的神仙。但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龍溟,從一開始看到她時,視線就沒有移開過。
龍溟迷上了司雲,特意跑去找嫦娥求親,嫦娥將這件事又推給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向來愛惜司雲的單純可愛,認為把她嫁給龍王的三太子會是讓她快樂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便草率答應了。
他得知之後怒不可遏也痛不欲生,無奈他尚無能力和天界對抗,也就是在那時,目光敏銳的龍溟發現了他的真身,笑他一個卑賤小妖竟然也敢到天庭來。
龍溟的話引起其他神仙的注意,緊接著,司雲的叛逆之舉便被揭發,天帝震怒,要將她打入六道輪迴。
龍溟自知闖了禍,向天帝求情,卻被希望息事寧人的龍王先行拉走。所有的罪過,由司雲一人承擔。
七世本想留在仙界陪她受罰,但卻被她強行送回人間,在天兵天將來捉拿他之前,她仍用盡自己最後的能才保護他的安全。
摘星山上的那一面,她已知自己是最後一次見他,可她依然從容淡定的微笑,就像即將降臨在身上的重責並不可怕。
她的笑容有著可以安定人心的溫暖力量,甚至還神往地幻想說,他日後必成大器,將自己隨身配戴的一枚七彩指環留給了他。
「堅持不下去或者憤怒的時候,就想想我,如果我都能忍得下去了,為何你不能?」她這麼告訴他,「記住,永遠不要和天意爭。」
她飄然遠去了,一去不歸,留下的只有這一句「不要和天意爭」。
可他怎能心服?怎能甘願不爭?他一世又一世等到現在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向她爭她!
為了能和天界抗衡,他將妖靈藏在她送給他的那枚指環中,時刻記得自己的命是為她而活,發了瘋似的加入爭奪妖王之位的戰團,打敗了所有的對手。
他刻意讓自己變得冷酷殘忍,只因她在離別時曾說他是個善良正直的妖。他不屑,因為真正善良正直如她,又得到了上天怎樣的褒獎?這世道根本沒有善良正直之人的立足之地,不論是仙還是妖都是如此。
後來好一陣他幾乎墮落成魔、迷失自我,直到王母娘娘出現在他面前,制止了他在妖界那些瘋狂的殺戮。
「你如果真想為她好,不讓她在六道受苦,那就不要再做這些事。司雲如果知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會開心嗎?」
他絕望地看著這個在四界中最裡高無上的女人,「該怎樣做才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