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沒事?」他的眉頭緊皺,環臂過來將她的盔甲脫掉,裡面青色的襯袍一露出來,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背心上的血跡。
他再撕開青袍和貼身衣服,傷勢頓時一覽無遺。的確不是很大的傷口,但是乍看之下也是血跡斑斑,很是駿人。
「別亂動。」他喝住她企圖站起來的身子,在帳內尋找了一圈,看到桌上的酒壺,拿起來先是聞了聞,然後二話不說的倒在她的傷口上。
九歌後背肌肉猛地抽緊,呻吟道﹕「疼啊!」
「酒能殺毒,不知道那人的劍上有沒有淬毒,而且疼一點,才能讓你記住今天的教訓,怎麼可以給敵人留下這麼大的把柄,將自己置於如斯危險境地?」
「我哪知道身邊會有刺客要殺我?」她嘟起紅唇。
「大半夜的,你也不該帶著這麼幾個人馬就出營,我給你寫的戰策裡有這條嗎?」
「「是夜,遣輕騎數人,夜窺敵營,伺機而動,得勝即歸。」這不是你寫的?」
「你之前不是已經夜探敵營一次了嗎?同樣的兵法,在戰場上連用兩次就是老套,更何況你這樣私自作主,有沒有和駿武王爺商量過?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鸞鏡的語氣很重,讓九歌臉上很掛不住。
「我還不是想早點得勝回朝?!這樣誰也不會再說我不配當皇太女,不配接掌皇位了嘛。」她奪過衣服,「算了,我自己來。」
她生氣地跑到帳內一角,那裡有常備的藥箱,她胡亂翻揀著,也不知道該選什麼,就隨便拿了一個瓶子出來,往後背上撒倒。
鸞鏡驚呼一聲,急忙伸手奪過那瓶子,「你知道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嗎?這是殺蟲藥粉,去除蚊蟲那一類小蟲子用的。」
「你管我用什麼!像我這種不聽話的人,不就該得到點教訓嗎?」九歌還在賭氣。
他輕歎道﹕「我大老遠跑來,還餓著肚子呢,就要和你吵架嗎?你若是要生氣,好歹等我吃了飯,到時候就算是要我抱你背你,我也有力氣。」
九歌噗嗤一笑,「誰要你抱啊?我在這裡是金絹將軍,堂堂男子漢,跟個大男人抱來抱去成何體統?呀,你還沒吃飯呢門她邊說邊跑到帳門想叫人備飯,卻被他一把拉回。
「你現在這樣衣冠不整,要叫外面人看嗎?」鸞鏡好笑地將她拖回到帳子內,「行了,我也不是很餓,我們就這樣說說話。你轉過去,我給你上藥。」
這一次她順從地轉過身去,任由他柔軟的大手撫摸她的背脊,將另一瓶藥粉灑在傷口上。絨許是藥粉很清涼的緣故,傷口的疼痛感一點點的減少。
「你還沒有說,怎麼會突然跑到邊關來呢?」九歌側著臉問。
「怎麼?不想見到我?」
「當然不是。但你別有事瞞我,丫尚若皇城出了事,我要知道。是二哥容不下你嗎?還是父皇?」
鸞鏡的動作依然輕柔,口氣也輕輕的。「如果皇城有變,你要怎麼辦?」
她赫然轉過身,直視著他,「你不開玩笑?」
「大事上,我從不和你開玩笑。」
「是怎樣的變故?」
他微一沉吟,低聲說﹕「也許……是可以改變鳳朝歷史的變故。九歌,你要有心理準備,這一次,如果你不能當上鳳朝的女皇,你我當中就必然有人會死,也許是你,最可能是我,抑或,是我們兩個。」
「我不怕死。」九歌抱住他,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無論生死都可以。」
「但我希望你活,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地活著,讓全鳳朝的人都為你而驕傲。」他捧起她的臉,「我們一直是在為這個目標而努力著,不是嗎?」
她皺起眉,「我努力是為了你我,不是為了別人。好吧,不管為誰,總要先讓我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知道我向來沒什麼耐心的,就別再和我賣關子了。」
他屏住棒吸,眼睛直盯著她,「你父皇,要殺我。」
她身形一震,「為什麼?」
「因為……他認為我會傷害到你。」
她皺著眉,「他不知道我們的事,我去和他說。」
「不,不必說了,已經晚了,他已在鳳棲殿下令要殺我。」
九歌聞言花容變色,「那,你……」
「我逃出來了,只為了再見你一面,然後,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她怔怔順著他的話問。
「你想讓我活著,還是死去?」
她勃然怒道﹕「這還用問!我這樣玩命,不惜上戰場,為的是誰?」
鸞鏡黑瞳中精光閃爍,「你若要讓我活下去,就要和你父皇為敵。你要想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及後果,賭注很大,如果輸了,不僅會丟掉你皇太女的封號,也可能會丟掉屬於公主的一切。」
九歌安靜下來,像是想了很久很久,然後才緩緩開口,「做公主固然很風光,但如果我不能按照心願去活,即使再風光地活著,也不會快樂。鏡,你不信我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決心。」
他將她擁入懷中,唇辦擦著她的額角,柔聲說﹕「我信,所以我追隨你而來了,天涯海角,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不會有做不成的事情。」
兩人就這樣坐擁了很久,直到她又輕聲問出一句,「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靜觀其變,稍安勿躁。」
這是一招險棋。凶險無比,前途未卜。
所幸,找到了她。有她在身旁相伴,他就再無顧忌。
從皇城到邊關,這一路鸞鏡走了十天,他曾以為自己還沒有到邊關的時候,皇城就會有重大消息傳出。
如果鳳皇不死,那麼追捕他的命令會立刻瀕布。
如果鳳皇死了,皇城發喪的公告會在全國通告。
然而,什麼動靜都沒有,他就這樣安安全全地抵達邊關大營。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後面該有多大的風雨呀?
駿武王爺對於鸞鏡的到來一直充滿困惑,但怎麼問都問不出原因,只好暗自防備,觀察了幾日也發覺不出所以然,又見九歌如此信任他的模樣,也就稍稍鬆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