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鏡急忙擺手道﹕「這件事你千萬別動怒,你也知道這樣的聯姻多半是邦交之親,其實你娶了公主,鳳朝感念你的恩情,總會加倍報答,你回國後,三宮六院嬪妃也少不了,算起來也不吃虧。」
「不行!我好歹是一國王子、未來的君主,怎麼能娶一個瘋老婆為後?這件事斷然行不通!我這就去找太子回了這件事。」
「這也不好。」鸞鏡再勸他,「你當面說破此事,既讓太子難堪,也讓自己難堪。好歹你現在是鳳國之客,一旦說開,臉皮扯破,難道你要立刻回國嗎?」
南昭英著急的問﹕「那你說怎麼辦?」
鸞鏡思忖片刻,「依我之見,你不妨和太子扯個小謊,就說你父王母后剛剛捎信過來,說碰巧為你定下了與鄰國公主的親事,而這邊的事情你尚不及稟明,只好先依從父母安排,斷了這邊的提議。」
南昭英大喜,「好!就這麼辦。」
「萬一太子或陛下和你索要國內來信,你只說是捎來口信,沒有文字就好。」
他拍手讚道﹕「鸞鏡,還是你想得周到。這鳳朝裡我沒什麼朋友,只能找你商量,也多虧有你,使我免遭暗算啊。」
鸞鏡則說﹕「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再對別人提及了,尤其不要提到我,你知道我的立場,在鳳朝並不得寵,萬一說破,只怕我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南昭英頻頻地點頭,「我也聽說之前你去賑災,其實是太子暗中算計,對你嫉賢妒能。難為你辛苦這一趟之後,總算是混到文書院,可以輕鬆多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出賣你,只是日後你自己還要小心謹慎才是。」
他點點頭,說了些感謝之語,親自將南昭英送到門外。
轉回身時,眼角餘光膘到一絲紅裙衣角,「人都走了,你還藏著做什麼?」
他淡淡的一句話,將那個人影勾了出來,巧笑嫣然又得意揚揚的笑容,不是九歌公主還能是誰?
「你這個計策真好,真的把他嚇走了。」九歌跳躍到他身側,掩飾不住的笑意從唇底流出。
「我可沒有什麼計策,這裝瘋賣傻的招數也不是我想出來的。」鸞鏡自顧自地往回走,「公主還是趕快回宮吧,說不準這位南黎王子辭婚之後,陛下或太子會追究下來,你今日去人家會館前鬧騰,難道就不怕被別人看見嗎?」
「那時候天還早,我只拉著他在車裡說話,不會有什麼人看到。就是看到了,也聽不到我們說了些什麼。」九歌依舊沉浸在擺脫婚事的喜悅中,「哈哈哈,你不知道這位南黎王子看到我瘋瘋癲癲、胡言亂語的樣子,臉色有多難看。」
「其實,他真的不失一位可以托付終身的好夫婿,錯過他,也許將來你會後悔。」
她霍然直視著他,堅定而認真地搖頭,「我絕不後悔。」
鸞鏡迎視著她的目光,向來清澈寧靜的眼波中竟也泛出波瀾。
「九歌。」他低低地輕喚了聲她的名字。
「嗯?」她也極輕地回應了聲,這一聲說不出的嬌柔婉轉,又似有許多的渴盼。
「你……」他遲疑著,斟酌著字句。「今天這件事,你算是做得有勇有謀,或許你不該是個女孩子,若是男兒身,太子也未必能比得了你。」
九歌緩緩垂下長長的羽睫,輕聲說﹕「以前我也希望我是個男兒身。但是現在,我慶幸自己是個女孩子,否則……你不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他呼出一口氣,笑歎道﹕「傻孩子。」
「我不傻,也不是孩子……」她不接受他對她下的這句判語,但是後半句話,她到底沒有勇氣能說出口,那是一句或許會讓她的父皇母后以及諸位兄長震驚的心裡話——
她,不是什麼傻孩子,她其實是一個傾慕他的女人。
巴千千萬萬懷揣登藕芳心的少女一樣,她既想有人愛,又想被人愛,倘若這個她傾心所愛的人,也能傾心愛她,便是美夢成真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畢竟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阻礙,可不是一步可以跨越的。
所謂咫尺天涯,應當如是啊……
南黎王子的突然退婚,的確讓鳳皇和太子大感意外。本來已經是拍板定案的事情,怎麼說沒就沒了?
盡避南昭英的理由看似圓滿,但又透著蹊蹺,鳳星愉無論怎麼好言詢問,他就是一口咬定國內父王母后已經為他定親,必須遵從父母之命。
九歌冷眼旁觀幾天,看到太子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心中的喜悅簡直無以形容。
這日,是她的生辰,夜晚的皇宮燈火如花般絢麗。
人群中的九歌眾星拱月般坐在鳳皇的一邊,和皇后、太子平起平坐。
下面依次是各宮宮眷和各位皇子以及近親大臣。
照例,鸞鏡悄悄而來,依舊坐在邊遠的角落裡。
但是抬頭時,視線交會,他找到了九歌期盼的目光,兩人遙遙相視一笑,許多話盡在不言中。
就在酒酣耳熱之際,鸞鏡看到一個太監急匆匆地捧著一封信走到鳳皇面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鳳皇的神情立刻僵凝起來,連忙親手將那封信拆開一看之下神色大變。
此時九歌悄悄溜下高台,來到他身邊,舉起酒杯對他說﹕「鏡皇叔,你今天還沒有和我道賀呢。」
他站起來,端起酒杯說﹕「恭祝公主殿下千秋萬福。」
九歌趁人沒注意將他的杯子搶過來,又將自己的杯子塞回到他手裡,然後飲了一口杯中酒,笑著離開。
鸞鏡看著手中那杯被調換的酒,遲疑了一刻,也慢慢飲下。
他遙遙地看著九歌在不遠處對著眾人或嗔或喜的神情變化,頗有一種欣賞絕品名畫的心情,嘴角不自覺的帶笑,神思恍惚。十八歲了,他們認識也四年有了吧,這數年來的點點滴滴,在他心中流淌而過,像一彎溫柔的河,滋潤他荒寂乾涸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