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滿臉髒污,教他分不出她是男是女。今日她做小廝打扮,還是讓他難辨雌雄。但他知道她是個女孩子,因為賣玉石的人告訴了他。
那她怎麼會在澡堂工作?又怎麼會做這種……直接接觸男人身體的工作?
「你……你不是那個……」兔兒一眼就認出他是那天在大街上差點被偷了錢,卻一臉毫不在乎的有錢公子。
難怪剛才稍稍瞥見他側臉時,會覺得他眼熟。
「你怎麼會在這裡替我擦背?」
「怪了,不是你要我給你擦背的嗎?」她理直氣壯地反問。
「我是說……」見她臉不紅氣不喘,還一派鎮定,勵守峰心頭微震。
見了也摸了男人的身子卻一點都不害臊,莫非她已習以為常?
除了替男人擦背,她還做些什麼?那天對他大放厥詞,滿口道理的她,居然是個毫無廉恥心的……
「除了擦背,你還做什麼?」
「嗄?」兔兒一愣,「我……我什麼都做,只要能掙錢。」
她不懂他為何這樣問她,而且還一臉的不高興。
「你說什麼?」他濃眉一揪,「為了掙錢,你什麼都做?」
「是啊。」他懷疑什麼?掙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不偷不騙,出賣的可都是勞力。
「除了擦背,你還提供澡堂的客人其他服務嗎?」
兔兒不解的看著他。其他服務?他指的是……
「做這種工作未免太寡廉鮮恥,我可是個男人。」
寡廉鮮恥?他在罵她嗎?真是個可惡的傢伙,他到底憑什麼教訓她?
「你是個男人又怎樣?我也是個男……」突然,一個念頭咻地從天外飛來並射進她腦子裡。老天爺,他知道她是個女人!
她的腦袋瓜子轟地一下發燙髮脹,瞬間空白一片。
她木木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難怪他說她寡廉鮮恥,一個女人家為赤裸精光的陌生男人擦背,任誰都會認為她是個隨便又低賤的女人。
她驚羞得霍地站起,急著想逃。
可才一站起身,她眼前天旋地轉又天昏地暗,身子一個搖晃,整個人便栽進了池子裡。
見狀,勵守峰本能的去抓住她。但一觸碰到她的身子,他又倏地收手。
她不是存心的吧?他南來北往做了幾年的買賣,旅途中也遇過不少看上他的身份及身家而主動投懷送抱,或是假各種藉口想親近他並從中得到好處的女人。
她一個女人家,居然在這種地方工作,還毫不介意的幫他擦背,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那種」女人。
他勵守峰從不沾這種女人,誰都破不了他的例。
兔兒在水裡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站穩了腳步。她狼狽又難受的瞪著文風不動站在她面前,卻連扶她一把都不肯的,氣憤難消。
「你這個混蛋!」
勵守峰眉心一擰,冷冷的回她一槍,「若我勵守峰是混蛋,那你就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什……」先是說她寡廉鮮恥,現在又說她不知羞恥,他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先說了,我對你這種女人沒興趣。」怕她糾纏不休,他乾脆挑明。
「什麼這種那種女人?」她氣憤的質問他,「我是哪種女人?」
「為了掙幾個錢,什麼都肯做的女人。」
迎上他冷峻又嚴勵的眸子,兔兒心頭一緊,不禁打了個哆嗦。
「老實說,你這雌雄莫辨的身形完全勾不起我半點興致。」他冷然一笑,「快出去。」
「你說什麼?」說她的身形雌雄莫辨不打緊,他居然還暗指她是幹那種勾當的女人?
他憑什麼羞辱她?就因為他有幾個臭錢?
什麼她勾不起他半點興致?這世上就算只剩下他跟她兩人,她寧可自殺也不跟他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呢!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對你的……」
未待他把話說完,兔兒已氣不過的揚起手來,準備送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但他眼明手快的攫住她的手腕,怒視著她,「你娘親沒教你不要隨便打男人耳光嗎?還是……她只教你如何掙錢?」
這話刺進她的心,兔兒忍不住一陣鼻酸,受傷又憤怒的瞪著他。
「別把我娘親扯進來……」她恨恨的說,「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語罷,她用力的甩脫他的手,七手八腳的爬出了澡池。
顧不得一身濕,她三步並兩步的奪門而出。
勵守峰在池子裡發了好一會兒愣,不覺懊惱。
他為何如此生氣?又為何對她說了那麼嚴厲的話?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根本與他無關,他的火氣怎會像脫了韁的野馬般亂竄?
「可惡。」沒了泡澡的興致,他索性從池裡走了上來。
正準備取來袍子罩上,門突然砰的一聲打開。他真的被嚇了一跳,在他看見去而復返的女人站在門口的時候。
樣子狼狽的兔兒,氣沖沖的走到他面前,無視他的衣不蔽體,伸出手,「十個銅錢!」
他愣住。該死,她看不見他現在近乎裸裎的站在她面前嗎?
她對男人的身體到底是有多熟悉,居然可以如此鎮定且冷靜?
「快點。」她怒視著他,「一個都不能少給我!」
勵守峰將袍子一罩,「我沒帶在身上,你明早到滌塵客棧來拿。」
「你想賴嗎?」
「我姓勵,不姓賴。」他皺眉,「到客棧找掌櫃的說你要找勵守峰,他會帶你來見我的。」
兔兒秀眉一豎,「好,你最好別跑!」說罷,她再度轉身離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不自覺的煩躁起來。
一早,兔兒便出城撿柴薪。其實,她昨晚失眠。
躺在木板床上,她的腦子裡不斷翻騰著那些讓她臉紅心跳的畫面。
她一定是瘋了,不然不會在看見他近乎赤裸時,既不叫也不逃。唉!她至少該遮住眼睛。
都怪那個勵守峰惹得她太生氣,否則她也不會幹出這麼大膽又瘋狂的事來。
他為什麼要那樣羞辱她?甚至還把她早已過世的娘親扯了進來……
從范老爹那兒,她得知自己在襁褓中便失去了雙親,他們在返家的途中遇到盜匪並丟了性命,要不是范老爹及時經過,恐怕連被盜匪隨意棄置山林的她也難逃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