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還沒盡力。」她猛地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我還有方法。」
聞言,杜婆婆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她所說的方法是什麼。
「不成呀,兔兒。」她心驚的抓緊兔兒的手,「你千萬別那麼傻,要是你去了那裡,這一輩子就完了。」
眼神澄定,心意堅決,「杜婆婆,比起我的一輩子,多康的性命更寶貴。」說罷,她反手握緊老人家的手,「杜婆婆,請您暫時幫我看照著孩子們,我去去就回來。」
「兔兒……你……你這是何苦?」老人家心疼的搖了搖頭。
她認命而淒然的一笑,「我答應過老爹要好好照顧孩子們,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多康就這麼死去,他還只是個孩子。」
「可是……」
「杜婆婆,我知道您憐我,但這是兔兒的命。」說罷,她掙開老人家的手,轉身毅然的走了出去。
即使天寒地凍,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香柳樓還是人來人往,尋歡客絡繹不絕。
從前范老爹總是教導他們人窮志不窮,還要他們挺起胸膛,清清白白的做人,而她也一直銘記在心。
但,太難了。
人窮,有時真的顧不了尊嚴,不管是到澡堂工作,還是來到這裡。
兔兒站在香柳樓的外頭,雙腳凍得發疼,但她幾乎快感覺不到。
因為比起身體的痛苦,此時她的心更痛。從前被說是乞丐女,她滿不在乎還理直氣壯。可一旦踏進這個門後,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然而,她沒有猶豫的餘地。眼前,多康正等著錢救命,而香柳樓是她最後且唯一的希望。
打定主意,她邁開已經快麻痺的雙腳,走進香柳樓——
「咦?范兔兒?」龜爺一眼就看見她,並迎了上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賣掉自己。」呼吸一窒,但她仍道出口。
「以前你怎麼都不肯的,為何現在……」龜爺疑惑的打量她。
「多康病了,我需要救命錢。」她臉上無情無緒,眼底卻已盈滿哀傷。
龜爺皺眉,想了一下,然後輕歎一聲,「你想清楚了?」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自己的尊嚴比不上多康的一條命來得重要。
「那好吧,我帶你去見柳媽媽……」龜爺轉身,「跟我來吧。」
勵守峰不情不願的跟著李飛一行人來到了香柳樓。
「幾位爺兒裡面請。」幾個大男人才剛到香柳樓的門前,就有人趨前熱情招呼,轉身往裡面吆喝著,「客人上門嘍!」
他才一喊完,幾個臉上抹著白亮水粉,唇瓣點著艷紅胭脂的姑娘便圍了過來。
李飛幾個大男人都是未成家的孤家寡人,姑娘們一迎上來,朝他們胳膊一勾,個個笑得開懷。
「公子高姓大名?」一名身著青衣的姑娘捱到勵守峰身邊,嗲聲嗲氣的問。
他板著臉輕斥,「別招呼我,我只是來喝酒。」
姑娘一聽,不禁噘了噘嘴,一臉懊惱。
李飛將那姑娘一把拉過來,左擁右抱地道:「你們別煩我們家勵少爺,他心情可差了。」
「就是心情差,我才想逗他開心呀。」那位遭到勵守峰拒絕的姑娘難掩失望。
「翠柳才不是想逗這位少爺呢。」另一名姑娘促狹地說:「她是因為難得看見這麼俊的客人,情難自禁的就巴上去了。」
「聽你那張嘴……」被嘲笑的翠柳瞪了那姑娘一眼,輕啐了聲。
「各位爺兒別光站著。」負責招呼他們的跑堂笑咪咪地說:「來,我幫各位爺安安排張最棒的桌子。」
「跑堂,有廂房吧?」
「有,當然有。」聽見他們說要廂房,跑堂臉上更是笑瞇了眼,「請各位爺兒跟我來。」
第3章(2)
勵守峰和幾人跟著跑堂轉往廂房,才剛轉身,他便覷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一震,心想自己應是看錯了人。
但再定睛一看,他確定自己沒眼花,真的是她——范兔兒。她跟在一名男人身後,沿著大廳的邊緣往後面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少爺?」李飛見他不走,狐疑地看著他,「怎麼?一臉見鬼的表情?」
是啊,真是見鬼了。
她到底來這裡做什麼?那男人又要帶她往哪裡去?莫非……
但怎麼可能?澡當的管事明明說她刻苦耐勞、潔身自愛,為什麼她……
「你們先走。」他交代。
李飛微怔,「怎麼了嗎?」
「沒事,你別管我。」他輕輕拂袖,趕走了李飛,然後循著剛才范兔兒跟那男人走過的路徑想一探究竟。
一到了香柳樓的後院,迴廊幽徑四通八達,教他一時失去了方向。正焦急著,卻見剛才那男人迎面而來——
「爺兒,」龜爺疑惑的看著他,「您找路嗎?」
「剛才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姑娘呢?」
龜爺微怔,「爺兒是指兔兒?」
果然他沒看錯人,「她到這兒來做什麼?」
龜爺蹙眉一笑,「一個姑娘家到這種地方來,還能做什麼?」
勵守峰猛地攫住他的肩頭,「她到底來做什麼?」
被情緒激動的他給嚇了一跳,龜爺吶吶地道:「兔兒她……她要賣了自己。」
「什……」雖然早料到應是如此,他還是感到震驚,「為什麼?」
「她家的小鬼病得很重,再不醫治就小命不保,所以……」
「她在哪裡?」不等他說完,勵守峰已急切的想知道她的下落。
「她……那個……」龜爺支支吾吾,「柳……柳媽媽正在給她驗身。」
「驗身?」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們在什麼地方?快告訴我!」他瞠瞪著雙眼,情緒激憤地追問。
「直走到底,轉個彎,直走過三個圓拱門,門上貼了張紅紙的房間。」
龜爺話才說完,勵守峰已像一支箭矢般飛射而出——
柳媽媽坐在床邊,一派悠閒的啜著熱茶,目光犀利而直接,像是在審視貨品般的打量著兔兒。
「先把外衣脫掉。」她語氣淡淡的,彷彿這樣的事早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