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男孩一臉慘白的抬起頭,好虛弱好虛弱地問。
「因為這是事實。」她抿緊小嘴,試著漠視他眼裡的受傷。「而且我可以跟你打賭,你娘永遠不會回來接你,若是我錯了,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但若是你錯了,你就必須跟我走,成為我的人。」
「你的人?」男孩忍不住一愣。
「對,我的。」她將小嘴抿得更緊,只知道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兒。
她盯著他深邃柔和的眼,盯著他執著堅定的目光,一瞬間非常確定,她要把他拐回家!
「賭博……」青白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好不容易才又吐出一串虛弱的回應。「賭博是不好的……」
「好不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她不懷好意的朝他逼近,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清楚寫著跋扈和張狂,一點也不像是年僅五歲的小女孩。
男孩一臉錯愕,竟無法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自一出生就沒有爹,十年來與娘相依為命,他只有娘,娘也只有他,娘不會不要他的,但是他真的已經等太久了,久到連心都快被風雪凍結,又冷又餓,再也沒有力氣了。
他相信娘會回來接他的,他相信,真的相信。
但是他好冷好冷……而娘,為什麼還不回來……
「很好,那就這麼說定了!」風雪呼嘯間,小女孩忽然將雙手一拍,立刻朝車伕下達指令。「把人帶走。」
「是!」一旁的車伕立刻依言執行,將虛弱的男孩一把抱到懷裡。
「等等,我……我並沒有答應……」男孩嚇了一跳,本能掙扎反抗,卻虛弱僵硬得使不出半點力氣。
「但你也沒有反對,既然你沒反對那就是答應啦!」她理所當然地說道,不容分說地站了起來。「不過你放心,回去後我會馬上派人來查,若是你娘回來找你就算你贏,明日回來也算你贏,無論哪一天,只要她回來找你都算你贏,到時你不但能要求我一件事,還能恢復自由,這場賭注你可是佔盡便宜。」
「我——」
「但相對的——」她自信滿滿地打斷他。「倘若你娘永遠不回來,你就永遠是我的人,永遠都不許違背我的命令,更不許離開我,永遠,永遠!」她刻意強調,然後在他啞口無言的注視下,得意洋洋的走回馬車邊。
車伕將男孩抱上了馬車,她卻樂極生悲忽然滑了跤,在柔軟積雪上再次印出一個完美的大字,嚇得車伕再次臉色大變。
縱然她再跋扈、再張狂,可許多方面,她真的只是一名五歲的孩子。
十五年後,京城。
大雪紛飛,一匹棕馬如旋風似的掃過街市,趕在官兵來到之前衝到一間書肆門前,馬背上的火紅人影翻身下馬,同時朝著門戶緊閉的書肆扯嗓大喊。
「蒸包子!」
什麼?又蒸包子?
書肆管事原本正專心撥著算盤,可聽見暗語,便立刻啟動機關,將手邊帳冊銀票通通藏到櫃檯暗格裡,連書櫃上的禁書也通通藏了起來。
「包子蒸好了嗎?」不過須臾,火紅人影已砰的一聲推開大門,挾著片片雪花衝入書肆。
「蒸好了。」管事轉身答道,同時自抽屜裡迅速拿出另一本帳本和算盤。
接著兩人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就見大批官兵在市令的帶領下,將書肆圍了起來,惹來不少百姓側目和圍觀。
火紅身影若無其事的轉過身,抬手撥下罩在頭頂的斗篷帽兜,露出一張光艷逼人的小臉,對著門外的大陣仗露出笑容。
「唷,這不是市令大人嗎?」她看著那領兵走在前頭、嘴臉刻薄的老男人。「一大早帶那麼多人來我這小書肆,莫非是要替我捧場不成?」她故作無知,說話的同時還順手拂了拂袖上雪花,動作既優雅又迷人。
「花矜矜你少裝模作樣,本官接獲線報,說這間書肆藏有大批禁書。」市令冷聲直呼她的閨名,聽那語氣彷彿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禁書?」她無辜眨眼,極為有禮的不恥下問。「敢問市令大人,您說的禁書是指……」
「當然是指春 宮圖、裸女畫、淫俗小說、敗德文章!」市令答得咬牙切齒,彷彿那些東西是萬惡之首,只要一發現,就該立刻焚燒消滅。
但矜矜心想,眼前的男人最想消滅的恐怕是她。
「原來如此。」她巧笑倩兮,受教地點頭。「多謝大人替我回答,只是您如此清楚那些東西,莫非是看過不成?」她話鋒一轉,故意戲弄他。
市令一愣,沒想到她話中竟藏著陷阱,當下氣得臉紅脖子粗。
尤其當圍觀的百姓也發出竊笑時,他更是恨不得立刻將這間書肆剷平,但礙於權限,他只能對身後的官兵發出命令!
「給我搜,狠狠的搜!非給我搜出東西來不可!」
所有官兵似乎有一瞬間的遲疑,但最終還是奉命進入書肆搜查。
「花姑娘,得罪了。」領兵的統領在經過矜矜身邊時,低聲道了歉,實在不願與京城首富之女作對,偏偏卻無法抗令。
花矜矜柳眉一挑,沒有多作回應,只是隨意揮了揮小手要他自便。
見到她應允,就定位的所有官兵們,才敢「輕手輕腳」的動手搜查。
眼看小小的書肆裡擠滿了官兵,書肆管事卻是一點也不慌亂,反倒從容不迫的替矜矜備好一張鋪著白狐皮毛的紫檀椅和一杯上等好茶,讓她能夠愜意的坐在門邊,欣賞市令那張幾乎氣歪的老臉。
矜矜喝了口熱茶,感受熱度涓滴蔓延,暖了她一身,貪戀熱茶溫暖,她隔著鹿皮手套握住熱燙的陶杯,這才又笑咪咪地開口——
「市令大人,這外頭天寒地凍的,不如進來喝杯熱茶吧?」她慵懶靠向同樣套著白狐皮毛的椅背,一雙小腳不過往前一伸,管事就迅速拉來一張矮凳,讓她舒適的墊著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