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得有些激動,聲音含糊,顯然喝了不少。
葉染更貼緊牆壁,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轉移到那堵牆上似的。
戴辰辰住過的房子?這裡?
「你和你男友相處得怎樣?我聽說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事業、人品都不錯。」柯以勳的聲音倒是很平靜。
「我也知道他好,他真的很好。」那女人苦惱地連連點頭。「我……」她頓了頓。「有的時候會分不清眼前那個人是誰,是,我是利用了他,在我最痛、最空虛的時候,用他來填補,我理智的時候對他好,但是,有時候……當我突然醒悟他並不是唐凌濤的時候,我竟然會忍不住向他發火。」這些話應該在女人心裡忍了很久,終於有個傾訴的對象,她說的時候急切又混亂,說話的速度很快。
「然後我會很內疚……會想去補償他,最後疲憊的卻還是自己。」
柯以勳靜靜地聽她說,時而喝口酒。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喝了點酒,穩定一下情緒,生硬地笑了。
「我真沒想到你會娶個和戴辰辰那麼像的小妻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影子戀情,還是麻木戰術?」她故意要激柯以勳說話。
「不是我想娶,是她非要嫁。」柯以勳淡淡一笑。
「你可以拒絕啊。為什麼妥協了?」
「她……人很好,對我父母也很好……」
「嘿!柯以勳!少來了。」女人嘲笑地叫了他一聲,揭穿他的借口。
柯以勳也笑了,聳了下肩。「我覺得娶她也不錯。」
女人又喝了一大口,「柯以勳,你比我幸運,你還找了個那麼像的人代替戴辰辰,我去哪裡找個唐凌濤呢?」
「來婭……」柯以勳歎了口氣。
米婭突然用力放下杯子,發出「叩」的一聲。「我不懂,喜歡上一個人只要很短的時間,一秒、一星期、一個月,怎麼忘記一個人就那麼難?」
柯以勳笑笑,點了點頭。
「你不像我,你結婚了,更應該忘記過去,你要對婚姻負責,有時候我覺得,你讓你的小妻子傻傻地住在這棟房子裡,糊里糊塗地成了別人的替代品,很殘忍,以後她知道了怎麼辦?」
柯以勳沉默了一會兒。「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時間?」來婭笑起來。「真的,別人殘忍地對我,我又殘忍地對別人,心理會平衡一點,你呢?有沒有這樣的感受?」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別開車了。」柯以勳放下杯子。
葉染就這麼一直靠著牆壁站著,眼睛瞪得異常地大。
如果柯以勳送來婭出去的時候,肯回頭一下,就會看見她,可他沒有。
他們關門,開車出去,她都沒改變姿勢。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是一個影子?
他最終答應娶她,是因為她長得像戴辰辰?
她輕喘了一下,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跌坐在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究竟過了多久,她並不關心,扶著牆站起來,腿都麻了。
她站了一會兒,走進洗手間。
她愣愣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像戴辰辰嗎?一點都不像!
她抬手摸了摸鏡子中自己的臉,很冰冷,那只是個影子。
她默默地看著,她……和戴辰辰確實是屬於同一類型的女孩子。
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心裡想的那個人,就會發火?別人殘忍地對待自己,自己又殘忍地對待別人,心理才會平衡?
她笑了,鏡子裡的她也笑了……終於,她明白了。
當柯以勳把她當成戴辰辰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很近,當他意識到她並不是戴辰辰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好遠。
他莫名其妙的壞脾氣,他瞬間消失的笑臉和溫柔……她終於都懂了。
她在吵著嫁給他之前,想都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說得對,不是他要娶她,而是她非要嫁他。
不是他要把她當影子,而是她自己硬要跑來當影子。
她捶了洗手台一下,捶得手發疼。
她突然很想朝柯以勳大喊大叫,罵他打他……她對他是真心的,她一心一意想當好他的老婆,他不該這麼對她!
怒氣在胸口翻騰,她恨不得柯以勳現在就回來,她恨不得馬上朝他大吼出聲,她快憋死了!她要委屈死了!
用力拉開洗手間的門,空無一人的客廳讓她的心驟然一沉,她第一次發現這房子好大,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好空曠。
他沒回來,她千萬句話都沒入可吼。
千萬句話?她比誰都明白,他只要一句話就能堵死她,是她非要嫁給他,是她自找的!
她一手緊抓著門把,一手揪著自己的大衣前襟,傻子乎地站在那裡……剛寸那些就要衝出喉嚨的激憤譴責,全都成了比空無一人的客廳更冷寂的空虛。
她……沒資格怪他。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柯以頡和她說的話。「在柯以勳沒愛上你之前,千萬不要愛上他。」
這話果然很對,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她慢慢地轉了下眼珠,看著她的家,天知道,這是不是她的家?至少不是只屬於她的家。
她出想憤憤地甩手離開,她才不是什麼影子!
可是,這樣……她就會一無所有……
她垂下手;她還能怎麼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他要時間,她就給他時間!
她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他還是努力在遺忘戴辰辰的吧?
她走出洗手間,光潔的大理石倒映著她孤單的身影,她低頭看,看了好一會兒……在她害怕失去的東西裡,排名第一的竟然是他,她的丈夫。
眼淚終於滴落下來,穿著大衣一哭,渾身就出了汗。
第6章(1)
柯以勳推開家門的時候,嚇了一跳。「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他皺攏眉頭,看著傻站在客廳裡的葉染。「剛回來?」他看了眼手錶,都快十一點了。
葉染穿著大衣,淚水早就干了,出過汗,身上格外冰涼。
「怎麼了?」他有些疑惑,走過來,發現她眼睛紅紅的,頭髮有些潮濕,劉海貼在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