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停住腳步,側頭看她,口氣嘲諷。「你就好好享受這一切吧,你嫁給我。圖的不就是這些嗎?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儘管和我爸媽說。」
她一梗,眼睛驟然瞪大。
他……是這麼想她的?
他已經走進浴室,重重地甩上門。
她垂下頭,她還能要他怎麼想她?這個婚姻一開始,她自己就先嚷嚷著各種條件、各種要求,唯獨,她沒提過愛情。
現在……她也無法向他要求愛情。
她苦笑,愛情,不在他們談好的條件裡。
他已經洗好出來了,看她還垂著頭坐在那裡,瘦削的身材在幽暗的燈光下,好像只剩下一點點人影,真難想像,這樣瘦小的身體要怎麼生孩子?
他的心又發軟了。
「睡吧。」他招呼了聲,她的手腳容易冰冷,一會兒幫她暖一暖。
「喔、喔。」她站起身,頭還是垂得那麼低。「你休息吧,今天也累了。」她向門口走,他才想起來她已經搬到客房去了。
為了孩子,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也對,這個孩子能換正華餛飩店,多值錢。
她故意走得很慢,他叫她一聲也好,他問一聲也好。
只要他說一句,她就不走了!以前不覺得,但現在習慣了身邊有他,搬去那個房間,讓她更孤單了。
可是……他居然冷笑了一聲,自己躺上床,再也沒看她一眼。
關上房門,她哭了,卻不敢被他聽見。
院子裡的迎春花已經開了,黃黃的很耀眼。
葉染把客廳的窗子都打開通風,冬天好像剛過去沒幾天,春天就突然到了。
一場雨下完,花都開了。
她聽見腳步聲,轉過身來看,果然看見柯以勳下樓。他瘦了,春節期間是餐改業的旺季,他忙得天昏地暗,就連過年也只休息了一天。
她對著他微笑,其實……她都明白,他沒必要那麼忙,只要他想,陪她的時間還是會有的。
她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他卻從沒提起要她搬回去和他一起住。
因為半夜下了雨,早上還是陰陰的,天好像亮不起來的樣子。
他從窗子往外看了下天氣,皺了下眉。
「吃飯吧。」她笑。
「不了……」他猶豫了一下。「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飯?」
她微微一窒,已經好幾個月沒和他一起出門了,她的眼睛亮起來。
就在她幾乎已經要點頭了,他說:「今天是唐凌濤和辰辰的小兒子滿月,在我們飯店包了場。」
她僵硬地停住了動作,眼睛看著自己的手。
「辰辰特地邀請你。」
「不想去!」她突然生硬地脫口而出,他被她的口氣弄得一愣。
「不想去……不舒服……」她深呼吸了一下,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減弱了剛才的怨氣。
「嗯。」他點了點頭,朝大門走去。
「柯以勳!」她叫住他。
「幹麼?」他有點不耐煩地轉頭看她。
「今天……你別上班,也別出去好嗎?陪陪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睜得異樣得大。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幼稚,但她就是不想讓他去,不想讓他見戴辰辰。
「又撒嬌?」他笑,心情好了點,最近她很少黏他,因為沒必要,她需要他做的,已經做完了。
被他的笑容融化,她也笑了,點點頭。
「今天的事太多,恐怕沒辦法留在家裡,不舒服就多躺躺,多休息。」他還算耐心地解釋,又朝門口走了幾步。
「柯以勳!」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聲,他是要去為戴辰辰的孩子籌備滿月酒席,才忙得不能留在家裡嗎?「不去不行嗎?」
他終於覺得煩了。「你要我留在家做什麼?我又不是醫生!」
她看了他兩秒。「路上小心。」
「嗯。」他轉身就走。
她走到沙發邊坐下,輕輕撫摸還不怎麼明顯的肚子,兩個人……真的就夠份量了嗎?
她越來越無法肯定了。
自從她懷孕,他反而比之前更冷漠,甚至讓她心跳不已的短暫溫柔,也漸漸消失了。
每個睡不著的夜晚,她都在想,他是怎麼了?
或許,她應該想想,他是怎麼看待這個孩子的。
她有了孩子,他對父母也算交了差,他和她結婚的意義就圓滿了。
他……始終是個讓她無法弄懂的人。
一整天她都緊攥著手機,無數次已經按下了他的號碼,她想叫他回來,但又怕被他拒絕。
他對她說「不」的次數變多了,她越來越脆弱,感覺他說「不」的殺傷力越來越大。
她下午沒有睡覺,就坐在客廳裡正對門口的沙發上發呆,她希望能看見他的車從小路上開過來,然後他推門進來。
她覺得……如果他能回來,回來陪她,他開門瞬間給她的喜悅,就足夠她再支撐幾年聽他說「不」的日子。
五點的時候,鐘點傭人下班了,春天雖然來了,近六點的時候天還是全黑了。
她沒吃飯,等到八點的時候……她終於知道,今天他真的不會回來了。
其實她並不意外……只是沒有驚喜罷了。
她很享受地洗著澡,熱熱的水讓她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關掉蓮蓬頭的瞬間,她渾身冰冷,禁不住哆嗦,她趕緊伸手去拿放在架子上的睡衣。
地磚染了濕氣很滑,她一晃,想抓住能支撐身體的東西,卻抓了個空。
摔到地上的時候,她覺得天旋地轉,全身苦痛地一震,接著感到兩腿間一股潮熱,她掙扎著想起身,肚子卻絞痛起來,她有點想吐。
她平靜地看著從私處流出來的血……難過,卻不意外。
甚至她熬住了疼痛,套上睡沼,才半走半爬地從浴室出來,拿起電話的時候……她茫然了,她該打給誰?她能打給誰?
當她的父母接到她的電話,僅用了二十幾分鐘就趕來的時候,她已經掙扎著穿好了衣服,墊了衛生棉,但出血量太大,她身上還是弄得一塌糊塗。
當她滿身是血的被瘦弱的爸爸奮力背起下樓的時候,從沒哭的她哭了。
這時候她才發現,除了父母,她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