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帶他回店裡,她還特地為這位大少爺單獨安排一張桌子,不用等他開口,就連她也很難想像他和別人並桌吃飯的畫面。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時間,他一個人獨佔一張桌子引來很多沒位子坐的客人憤然抗議,他卻心安理得地悠然吃著,對周圍的白眼和抱怨置若罔聞。
葉染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一安撫客人的怒氣。
她只希望他快點吃完,快點滾出去。
員工們都好奇的湊了過來,問她那個帥哥是什麼人,而且表情都很噯昧,似乎早就斷定他和她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沒人會想到那是她的老公,因為誰都不認為她會是已婚人士。
「一個親戚,一個親戚!」她被客人的抱怨弄得焦頭爛額,對員工們的盤問更加地不耐煩。
終於他吃飽喝足,站起身來,她發自肺腑地長吁一口氣。
招呼負責收拾的杜阿姨趕緊把桌子清了,把在通道等著的客人安排過來坐下。
還沒等她用最後的禮貌向他道別,被爭相坐下的客人擠在角落的他,用彷彿受了天大怠慢的怨憤表情質問:「我坐哪裡?」
她的神經終於繃斷,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出店裡。「快走!不是吃飽了嗎?」
「一早就從高速公路開車過來,吃飽了特別困,這樣開車很危險。」他撇著嘴,彷彿他困了也是她的錯。
她嚥口水。「附近很多旅館,你隨便找一家休息吧。」
他目光嫌惡地掃了下四周。「這周圍的還是算了吧。」感覺都是骯髒破舊的旅館。
「去你車上睡。」她實在忍無可忍地建議。
「不!」他拒絕得斬釘截鐵。「你平常睡在哪兒?」
葉染皺眉,總不能安排他去阿姨家睡吧?那下引起騷動才怪。
「跟我來吧。」她有點洩氣,明明打定主意要和他劃清界線,卻老是狠不下心。
她帶著他從狹窄的木樓梯上樓,隨即聽見他在身後倒吸了口冷氣,梯子的每一階都很窄,她踩上去也不過踏穩半隻腳,估計他只能踮著腳尖上樓。
這裡算不上是二樓,只是個極其低矮的閣樓。
葉染的身材都得微微彎腰才進得去,還來不及提醒他,他已經「咚」的一聲在樓梯口撞到了頭。
「小心!」她忍不住低叫,伸手拉住他,怕他兩眼發黑,從陡峭的樓梯上倒栽下去。
柯以勳臉色鐵青地被她拉進閣樓,距離門口不到半米,就是用木板簡易搭的床,或者說是地鋪。
擦得發亮的蓆子配上乾淨的枕頭,看起來很舒服。
距離地鋪幾厘米高就是窗子,彩色圓點的薄布窗簾,讓陰暗侷促的空間看起來十分溫馨。
她讓他坐上地鋪,他總算能伸直腰了,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為他打開了電風扇和電蚊香,她轉身就要下樓,現在正是忙的時候。
「你就住在這裡?」他幽幽地問,如果她回頭便能看見他的眉頭緊皺,臉色黯然。
「嗯。」她不甚在意地回答,這個閣樓原本是用來堆一些雜物,她收拾了一下,有時候店關得太晚,她懶得回阿姨家,就隨便睡在這裡,漸漸也習慣了。
「你……你家又不是沒有錢,何拼這樣?」他的口氣聽起來有幾分怒意,閣樓很小,他伸手一抓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狹小空間裡,這麼親密的接觸讓她更加侷促,用力想收回手,他卻抓得更緊,樓下全是人,她也不能開口大叫或用力掙扎,臉色都發白了。
「放手!」她差點沒咬他一口。
「拿去!」他不顧她的掙扎,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用卡塞進她手裡。是不是她父母沒給她錢,才讓她過得這麼狼狽?他原本給她當零用錢的卡,她走的時候也沒帶走,他早該來看看她的!
「我不要!」她的臉更白了,聲音無法控制地拉高,感覺樓下的聲音小了些,她穩了穩心神,壓低嗓子。「放手,我有錢,我不要這張卡。」
「你收下,我就放手。」他平靜地耍著無賴,她感覺他抓握的力道越來越緊,她的手都有些疼了。
僵持了一會兒,她終於點了點頭。先敷衍他一下吧。
「放口袋裡!」他命令。
她無奈地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接過卡,放進口袋。
他一鬆開手,她立刻快步下樓,不再看他一眼。
柯以勳脫了鞋,側身躺下。
枕頭上有她的香味……他盯著低低的天花板。
今天她的態度,竟讓他覺得惱火。
他以為他可以坦然承受她的離開,不分手只是想有機會補償她,消除自己的歉疚。
他換了房子,他以為一切的記憶都留在那棟舊房子裡了。
可是他知道,並沒有。
不知何時,他已經習慣她會在屋裡點盞燈等他,他開車回家,遠遠就能看見亮光。
在院子裡用遙控器鎖上車門時,他會下意識地看向窗戶,以為會看見她揮著張開五指的小手對他笑。
當他在院子裡望著空蕩蕩的屋子裡一片漆黑的時候,心裡總會莫名酸楚。
以前他覺得她有點黏他,很煩人,但她真的不在身邊的時候,他一個人竟會感到寂寞。
無聊的時候他也看電視,轉到她喜歡的節目的,他會刻意停下,猜想她會不會也在某個地方收看同樣的節目,然後笑得前仰後合。
他痛恨這種感受。
明明不愛她,卻留戀她。
是的,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卻留戀這個總是被他弄哭的小丫頭,因為她給了他一個家。
當他覺得那棟裝修一新、卻只有他一個人的房子再也難以忍受時,他知道,他該來找她了。
給她時間平靜,給她時間療傷,好像是他在找借口練習過沒有她的日子,然後……他失敗了。
就算他自私吧,在沒搞清楚心中的奇怪感受之前,他不能放她走!
聞著她的香味,躺在她的床上,雖然樓下人聲吵鬧,他竟然感到非常安心。慢慢閉上眼,他甚至睡得比這幾個月裡的任何一晚都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