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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1)

  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不該出席這場喜宴?

  鏡片後的那雙深幽長眸,定定看著前方的大銀幕。

  影片秀出今晚這對新人的成長過程,接看是兩人的婚紗照;透過輕柔音樂的引導,將浪漫甜蜜的兩人世界分享給賓客。

  多美好,多幸福,多令人稱羨的一對才子佳人。

  新郎是康生婦幼醫院院長的次子,一個婦科醫師,他見過幾次面,但稱不上熟悉。只是因為他與朋友合夥的律師事務所,和康生醫院有法律顧問約 ,處理一些對外廠商或機關合約的條文審閱、醫療糾紛等工作,所以他偶爾會出現在康生。

  事務所接到了喜帖,由他代表出席,只不過這種場合真不是他該來的。

  以後我的婚紗我自己設計,自己縫製,才不要穿別人穿過的。

  曾經有個女人,這麼驕傲,這麼甜蜜地對他說。

  都好,你開心就好。

  那時,他縱容地回復她。可是,那個女人莫名其妙離開了,再無聯繫,也未曾有過隻字詞組。婚紗沒有,婚禮也設有,傷痛又憤怒的人倒是有一個。

  他自嘲地笑了聲後,摘下眼鏡,然後將它放入西裝外套口袋,他修長手指握住面前的紅酒杯,啜飲兩口。

  他想著,反正禮金都親自送到了,接下來的宴席無所謂吧?!但就這樣轉身離開,是不是太不給黎院長面子?好歹康生的法律顧問約可是給了他的事務所。

  單手扶著寬額,他猶豫著。前頭的音響喇叭,不停播放著喜宴上常聽見的國語歌曲——《最浪漫的事》。那甜蜜歌詞像細針般,穿刺他皮膚後,鑽入他心肺,一陣陣扯痛他一直好不了的傷口。

  他鬆開手,決定先行離開,還來不及起身,前頭司儀愉悅地介紹新人出場,這個時候離開太不禮貌,他決定再坐五分鐘。

  拉炮的聲音響起,他的目光隨著大家移往餐廳門口,提著花籃的花童走進,抬手撒落一把把玫瑰花瓣後,隨之而來的是更熱烈的鼓掌聲和此起彼落的讚歎聲——新人走出來了。

  確實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

  那雙深幽得像是沉海的神秘黑眸,在見到新人那刻,微微地閃動著溫柔,但下一刻,那雙黑眸陡地睜大,一瞬也不瞬地直瞅著新娘身後。

  溫柔不見,他眼底爍動複雜。那黑眸先是閃過驚詫,然後是瞬間的喜悅後,又迸出像是憤怒的火光。他好看的五官線條僵硬,下巴繃緊,那雙跳動著兩簇火苗的眼睛,緊盯著新娘身後的伴娘。

  他不該懷疑自己走這趟的目的,瞧,讓他遇見誰了?

  何心心,你終於回來了。

  走在新娘身後的何心心,莫名打了個噴嚏,還好響亮,讓她身側的伴郎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是誰在偷罵她嗎?何心心吐吐舌尖,一手抓著新娘好友的白紗裙擺,一手揉揉鼻子,繼續小心翼翼地走在新人身後。

  可航今天真漂亮,她不得不誇誇自己挑禮服的眼光,要不是時間太匆促,她其實想把她設計過的唯一一套新娘禮服製成成品,讓可航穿在身上。 那是她為自己設計的啊,她幻想過嫁給那個男人,她覺得世界上最完美、最獨一無二的男人。但是,但是……

  眼眶一熱,視線突然模糊,水花花一片,她用食指輕捺眼皮,沒讓眼淚有奪眶而出的機會。一定是捨不得可航出嫁,才忽然這麼、這麼樣的難過。 笑了笑,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前頭新娘驀地頓了下,她愣了愣,隨即低首看著裙擺——她踩到了一角。

  不好意思地微彎身,她收整一下裙擺,她將之抓在手中後,抬起臉蛋,視線不經意對上了一雙冷沉中爍動著光芒的長眸。

  是他?她愣住,眼神越過幾張陌生臉孔,定在他臉上。

  她的腦袋像是突然罷工一樣,一片空白,直到司儀開口要大家的掌聲再更熱烈一點時,她才回過神。

  急急撇開目光,她將視線重新落在新娘的背影上。

  看錯了吧?!一定是她看錯了,怎麼可能這麼巧,他也是賓客之一?她未曾聽可航提過認識他呀。

  所以,絕對絕對是她眼花,是她看錯了,是她忽然想起他,才會出現幻覺。

  對,是幻覺,那深邃的黑眸和那出色的五官,一定是她的幻覺。

  搖搖頭,她遏止自己漫天飛揚的紊亂心思。

  不是告訴過自己,別再想他了?

  ***

  把新娘休息室裡的東西都收拾好後,她提起包包和化妝箱,再次環視一圈。

  好友出嫁,她身兼多職,伴娘兼造型兼彩妝,她等於是做全套了。

  退出新娘休息室,看著服務生收拾一桌桌的杯盤狼籍,她輕輕一歎。

  再怎麼歡樂,也是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忙了一整天,新人去過新婚之夜,而她呢?還是要回到那個孤單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地方。

  她提著包包和化妝箱,走出餐廳大門,步行了約五十公尺遠,她止步,看著往來車輛,試圖招輛出租車。

  晚間已近十點,經過的出租車沒一部稍稍減速的,因為裡頭都坐了乘客,她站了五分鐘之久後,把略重的化妝箱先暫擱在腳邊。

  她拿出手機,撥了新娘好友的電話。既然是好朋友,當然要鬧一下洞房,用電話意思意思也不錯啊!但電話接通,卻聽見令她愕然的消息——好友的婚姻竟然是用條件交換來的?

  她有些氣惱地表達完她對好友那段婚姻的意見後,突然想起自己的情況。她比好友又聰明多少?她們都一樣,陷在情感的鐵窗裡,逃不了了。 結束通話後,她揩掉眼上那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好友,還是想起那個人而生的薄淚,再探頭看了看來車——還是沒有出租車經過。

  趁著等出租車的時間,她決定重新將方纔因一陣匆忙,而微微弄亂的頭髮整理整理。她抬手把發上的髮飾和髮夾拿下,暫放腳邊的化妝箱上,一頭波浪長卷髮瞬間垂放了下來,披在她裸露的雪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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