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座的男人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翻看文件的養神空檔,他把路上的經過看得清清楚楚。
這種不懂爭取自己權益、被賣了還在替對方數鈔票的人,在社會上很難生存。
「總裁,禮物買好了,您要過目嗎?」秘書王峻仁提著名貴珠寶店的購物袋,挺直了身軀站在後車門邊詢問。
「不必了。」霍蘭眼眸一瞬。「上車吧。」
九點五十五分,幼露一身狼狽的趕到了「慕蘭集團」台北總公司的商業大樓,氣喘吁吁地衝進快關上的電梯裡。
一出電梯,她就被震懾住了。
眼前宛若藝廊般精緻的公司門面深深吸引她的目光,半弧型的白色接待櫃檯上僅有一隻大型玻璃花器,花器裡插著一束海芋,後方優雅的白色立體字樣刻著「慕蘭集團」四個字。
老天!這麼美的地方,郁茜就是在這裡上班啊?真是幸福。
她常替郁茜跑腿,但今天卻是第一次上來,以前都是她到了樓下,在一樓等,再打電話給郁茜,郁茜自己會下樓。
如果她也能在這裡上班,那該有多好……
她也是讀服裝設計的,服裝設計師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郁茜能在實力數一數二的慕蘭集團工作,她真的是打從心裡羨慕郁茜的人脈那麼豐富,有個在慕蘭集團當會計的堂姊,可以走後門進去。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快十點了,你是存心害我開不成會是不是?」
接到櫃檯通知後,林郁茜踩著高跟鞋走出來,她沒好氣的拿走文件,連謝都沒謝一聲。
幼露滿心的無奈,要這位林郁茜大小姐關心她臉上、手上那明顯的傷勢是不可能的,她是遲了十幾分鐘沒錯,所以只有道歉的份。
「對不起啦,因為出了車禍……」
摔車後,車子就發不動了,她是跑過來的,雖然公司距離她摔車的地方已經不遠了,她還是足足在大太陽下跑了二十分鐘。
「不要跟我講理由。」忽然發現文件袋髒了,林郁茜蹙起了眉心。「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塊怎麼髒髒的?」
幼露很職業米蟲的陪小心。「你好像有點忘了呴?不是跟你說我出了車禍嗎?可能是我手髒碰到了……」
「你做事可不可以細心一點啊?」林郁茜嫌棄的說:「難怪你找不到工作了,像你這樣,哪間公司敢用你?」
第1章(2)
幼露努力的忍住火氣。
吼,不給她的傷口擦藥就算了,還灑鹽。真沒有人性,跟她弟弟是天生一對。
「別氣了。來,這是仙草茶,我媽早上才煮的,你怕胖,她沒加糖,你喝一點降降火。」她好言好語的說,把保冰壺遞過去。
「誰要喝什麼仙草茶啊?」林郁茜沒伸手去接,又蹙起眉心。「在這種地方喝仙草茶,你不覺得很不搭嗎?被同事看見了會笑我聳,你要負責嗎?」
幼露一陣傻眼。「我……」我負責什麼啊?不過是喝個仙草茶。「我自己喝好了,反正我正好很渴,跑得很累。」她旋開蓋子,很沒用的沒把內心裡的吶喊講出來。
這是米蟲的通病,因為沒有講話的地位,久而久之就選擇忽略自己的感受,只求大家讓她繼續當米蟲就好。
「要喝也不要在這裡喝,回家去喝。」林郁茜沒好氣的說。「這裡是我上班的地方,你存心讓我丟臉是不是?」
「哦,抱歉,我回家喝。」聞言,幼露馬上轉緊蓋子,不敢造次。
她常覺得自己不是幼軍的姊姊而是妹妹,所以郁茜常會像罵小孩子似的罵她,從來不顧及她的自尊。
沒錯,她知道,深深的知道,她是對家裡毫無貢獻的米蟲,理該讓會賺錢的人踐踏。
只是,米蟲也是有自尊心的,郁茜難道就不能看在她是幼軍姊姊的份上,對她稍微客氣一點點嗎?
其實她也不用郁茜對她多客氣啊,只要不那麼的不客氣就好了……
「你去忙吧,我走了,不用送了。」
米蟲當久了,她可是很會替自己找台階下的,明明郁茜就沒有送她的意思,她也可以自己ㄠ。
她轉身走出去,逕自察看自己手肘的傷勢,一個西裝筆挺、丰采俊秀的男人與她擦肩而過,瞬間傳來一陣淡淡的男性香水味。
這香水還真好聞,不知道是什麼香水?幼軍也會用香水,但味道就有點噁心,她懷疑那傢伙都用郁茜的香水……
「夏幼露——」
竟然有人在叫她?還是個男人
她本能停住了腳步,百般不情願的回過身去。
誰啊?聲音不熟。
不管是誰,米蟲最怕遇到認識的人了,因為十之八九,對方的聊天內容總有令她尷尬又回答不出來的。
希望,不要是親戚或他們那些與她年齡相仿的孩子就好……
霍蘭的心在前方的年輕女人回頭後,緊緊的一縮,感到一陣神思恍惚。
原來為了閃躲老太太而摔車的人是她?她確實就是會做那種事的人,永遠把吃苦當吃補,吃虧當做佔便宜。
「你是……霍大哥……嗎?」幼露看著對方神似記憶中的英俊面孔。真的是霍蘭嗎?她很不確定。
陽光從玻璃帷幕外折射進來,他黑色髮梢閃耀著微微亮光。
她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試圖再看仔細一點才下結論。
形貌依稀,但成熟了許多,她記憶裡的霍大哥是個冷傲少年,永遠的第一名,永恆的不會把脖子稍微彎一點看人,總是視線一低,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是霍棠的大哥。
霍棠是誰呢?呃,就是她不懂事時交的男朋友,少女的初戀。
交往一年,她對他百依百順,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他,最後他卻劈腿把她給狠狠的甩了。
她並沒有不再相信愛情,但從此就是交不到男朋友。更可怕的是,也找不到工作了,成了一隻沒用的米蟲。
「對,我是霍蘭。」霍蘭邁步走過去,停在她面前。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動人,清純靈秀,就跟她的名字一樣,一滴幼小的露水。她常讓他想到滾動在荷葉上的清晨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