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會與她結親,更不會與她同赴流火國,或是拋棄懷國,成為流火國人,但他能夠做到,若事情真的演變到最糟的地步,他願意犧牲一切放她走。
至於慕連非鷹的怪罪、檀玉濂的告誡……那些他可以事後回來請罪。
但唯有流葉音的去留這件事,他想堅持到底,因為他明白流葉音有她自己的苦衷,他不希望她被無端利用。
她就只是個心機有點過於單純,又失去至親的孤單女王罷了,若檀玉濂真想軟禁她,那著實太過可憐——
「咦?」流葉音突地吐出訝異的音調,打斷了律景鳩羅的思索。
她沒聽錯吧?如果她被留下當人質,律景鳩羅要親自送她回國?
眨了眨眼,流葉音忍不住想跳起來歡呼。
霎時,剛才的煩悶憂愁,她都拋到腦後去了,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律景鳩羅居然可以為她犧牲至此!
方纔她心情不好,是因為她喜歡律景鳩羅,卻被他冷硬回絕,但她也明白,律景鳩羅的忠心為國,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就算要他為懷國付出性命都沒問題,所以要他背棄、離開懷國,那根本不可能。
可現在律景鳩羅卻親口告訴她,說他會違逆王命,甚至送她回流火國?
天哪!這簡直像是在暗喻她,說他也很在乎她嘛!
她早知道在律景鳩羅的心目中,懷國總佔第一位,要搶這位子幾乎可說是絕望的,但律景鳩羅卻願意為她如此犧牲,在她聽來,這表示她在他的心裡頭,地位已經直比懷國的存在了!
所有的委屈和不情願,一瞬間全被流葉音丟個精光,因為這麼一來,她再也用不著說服自己要放棄律景鳩羅了。
彷彿是起死回生一般,此刻流葉音的心情真是好到最高點。
現在她只想馬上叫律景鳩羅帶她回懷國,最好懷王也別太明理了,直接把她軟禁當人質,等到他們威脅流火國大軍退兵後,只要懷王不放人,律景鳩羅就會來救她,送她回國了。
嗚……她好感動喔!原來律景鳩羅把她看得如此重要。
「如何?你願意答應嗎?」律景鳩羅不知道流葉音的思緒已經再度亂亂飛,僅是以他一貫的認真語調探問。
一句「我當然願意」的興奮之語尚未來得及說出口,瞬間,一支利箭咻的一聲穿破空氣,直往兩人射來,讓敏銳的律景鳩羅在注意到殺氣之後,立刻伸手往眼前的流葉音一推,令她跌到一旁。
箭矢硬生生地射入泥地,深陷其中,只是被推倒在地的流葉音完全無法體會律景鳩羅的苦心。
未能查覺到利箭射來的她有絲不悅地低嚷道。「喂!我還沒回答呢!你怎麼就推人啊?」
不管怎麼樣,先等她應一聲都不成嗎?這男人怎麼如此急躁啊?
流葉音逕自在心裡碎碎念,可律景鳩羅卻沒理會她的哀叫,僅是回身放聲大喊,「住手!」
瞧方纔那箭落地之處,明顯是針對流葉音而來,所以律景鳩羅猜想,八成是自軍士兵見他摔落,因此順著水勢到下游林地找尋他,見他與流火國女王在一起,自然二話不說拿她當敵軍射殺。
只不過,當他這麼一回首……
「你們……」不是懷國,是流火國士兵!
難道剛才純粹只是箭術有誤,要射他這敵將,卻誤對上女王?
律景鳩羅剛要吃驚,那群士兵又連發數箭,這回可不只是一支箭意思意思了事,三、四支利箭扎扎實實地往落單了的流葉音射去!
「小心!」律景鳩羅往身旁一撲,掌心往她抱去,帶著她在地上打滾了幾圈,總算是閃過接二連三的利箭攻勢。
流葉音被他抱著滾了幾圈後,雖然覺得頭有點昏,但她終於注意到有人在攻擊她。
瞧瞧地上的利箭,她抬頭往射箭之人瞧去,一見到是流火國士兵,她忍不住蹙緊了秀眉。
「你們找死嗎?居然拿箭亂射,傷了我,就要你們狗命!」流葉音推開律景鳩羅,爬起身便往流火國士兵走去。
既然是自己人,就表示那些箭應該是要射律景鳩羅的,也就是說,這些人的箭術雖差,卻也是抱著想營救她這女王的熱心,因此,她並不打算怪罪他們,只不過,如果他們膽敢射到律景鳩羅,就別怪她發火了。
「把弓給我放下!看在你們還記得來救我的份上,我可以饒你們差點射到我的失誤,但這男人救了我,所以雖是敵將,但不用置他於死地,大夥兒收箭回營去。」面對熟悉的流火國士兵,讓流葉音重新擺起女王架子,只是……
「女王,你納命來吧!」
不如流葉音預期的那般,所有士兵聽見她命令後便乖乖放下兵器,相反的,他們卻是拔出刀來,群起往她圍攻。
「咦?什麼?」流葉音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自家士兵居然會攻擊她!
「快閃開!」律景鳩羅見她還愣在原地,而亮晃晃的刀鋒已對準她的頸項就要砍下去,他連忙跨步向前,伸手將她往後一拉,塞到自己身後,並舉手擋下其中一名士兵的刀,與他們對打起來。
流葉音被護在律景鳩羅身後,雖然沒受傷,卻怎麼也無法理解他們想殺自己的原因。
若不是律景鳩羅為她擋下那一刀,此刻她大概早已身首異處。
可為什麼?她做了什麼,令這些士兵反叛於她?
第6章(2)
「你們是流火國人吧?為何想殺害自己的女王?」律景鳩羅與流葉音同樣感到不解。
原本他也只是推測罷了,可剛才士兵們不約而同地攻向流葉音,還要她交出性命,可見這並不是能鬧著玩的。
「對……對啊!你們好大膽子!連我也敢殺!造反了是不是?回國後,看我怎麼處置你們!」終於反應過來的流葉音,彎身撿起了被律景鳩羅砍倒的士兵的兵器,對著他們比畫了兩下,威嚇道。
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殺自己,可無故被人當成索命的標靶,總教她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