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都還算是幸福的,要不就發瘋,要不就痊癒,可我現在什麼都不是,我不過是個徘徊於過去和未來,掙扎於堅持和投降之間的遊魂罷了。
所以我也不準備怎麼辦了,就這麼辦吧!就什麼也不辦,我總會走上一條路的,不管那是發瘋或痊癒。
【靜物】
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他的收音機、錄放影機、煮咖啡機都在這兒,我給他準備的牙刷、牙籤、棉花棒都等著他;他帶來的杯子、盤子、玩具、花瓶、CD、香精,也都好好地坐在原地。
但是萬一他回來了,只是要拿走他還想要的東西呢?那還是別回來好了,我無法親眼看見那樣的畫面。
萬一他真不回來了,這些東西要在這房裡待上多久?我捨不得丟,我不願去用,我每天看著它們就要想起他一次,我究竟該拿自己怎麼辦才好?
我是快崩潰了,我知道,因為我剛剛想起,我躺著的那席藍色床單,也是他買來的,而且還是兩套替換著用,那麼從今以後我該睡哪兒呢……
【倔強】
和前前前任男友去吃飯看電影,想著現現現任男友還不打電話來,所以我度過了一個慘慘慘的星期六晚上。
反正就是這樣,反正那人根本不在乎我跟誰出去,也不在乎我到清晨五點才回到家,反正我們無消無息已經四十四小時又二十七分。
那麼我決定我要做個倔強的小孩,我要說什麼也不先打電話給他,我要將遠沉默譜成分手的序曲,我要發了瘋一樣地想他念他夢他,卻絲毫不流露一絲感受。
眼睛哭腫了可以戴太陽眼鏡,喉嚨沙啞了可以吃川貝枇杷膏,心碎了可以用時針和分針點點滴滴縫合起來。
我就要蓋上所有和他合照的相框,假裝什麼都看不到,轉過身離去,又忍不住回頭,拿起來細細審視,用眼淚抹去灰塵,讓那兩人笑得更明亮、更燦爛,在回憶的畫廊中更清晰、更難忘。
所謂倔強,就是脆弱的同義詞。
【練習】
我要練習一個人睡覺,床上只有一個枕頭,整張棉被都是我的,可以轉身,可以翻滾,可以睡得一點也不文雅。
只是雙手雙腳都會冷,不知道要縮到哪裡取暖;只是夢醒時看到身邊空空的,會突然想起那人可愛的睡臉;只是想打枕頭戰、想玩悶棉被的遊戲,就只能找貓兒玩了。
這只是一個開始,我除了要練習一個人睡覺,還要練習一個人走路、說話、逛街、開車、看電影、吹海風……我相信練習久了就會做得很好,小時候老師都是這樣告訴我們的,不是嗎?只是到底要多久多久呢?真希望有哪位老師能告訴我。
【當初】
當初我們第一次的見面,只是偶然間由朋友介紹,大家說了幾句問候的話,沒有什麼,真的沒有什麼。
我對他的印象是,這男生的髮型很特別。
他對我的印象是,這女生還滿有氣質的。
當初若我早知今天如此難受,可還會迎視他那雙太亮的眼神?還會不知如何拒絕第一次的約會?還會在那個夜裡讓他吻上我的唇?
這一切都是無用的問題,當初我怎能預料,自己竟要為這樣一個陌生人掉淚。
只是我總愛想起那初見的第一眼,沒有預料,沒有準備,一轉頭,就看見了那雙深深凝視我的黑眼。
【第一次牽手】
當他從台北南下找我,是一個溫暖美麗的夜晚。
等了一整晚,我穿上白色細肩帶上衣,腰間圍著藍色花裙,戴起當地買的耳環和項煉,就像個標準的南國女郎。
他開車到了,我打著手機尋找他的身影,然後他在我面前停車,兩人的視線交會。
走在墾丁的路上,我們有點羞澀,不知該說些什麼。
擁擠的人群將我們靠近在一起,忽然他拉起我的手,我心中一驚,猶豫著該收回或繼續下去?就在這時,他把我握得更緊。
那天的牽手,為何他的手那麼溫熱?為何我的手那麼僵硬?我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那緊緊相系的感受。
今天我將自己的雙手交握,為何還是好冷好冷?
【金戒指】
這枚金戒指,從銀樓的櫥窗搬到他的小指上,從他的小指搬到我的無名指上,現在,又該放在盒子裡歸還給他。
但,就讓我再戴上它最後一次,回想當初他替我戴上的時候,我是怎樣裝著不願意,他又是怎樣急著要套牢。
男人的戒指,戴在我手上怪怪的,可是又怪得可愛。
這戒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消失?我又想讓它深一些、緊一些,我的手指才不會那麼孤伶伶的。
就像我還擁有回憶一樣,我的手指也還擁有戒痕。
【早餐】
我始終懷念,他第一次為我做的早餐。
火腿很香,蛋煎得軟軟的,土司抹了草莓醬,配上兩杯牛奶,一起擺在小桌子上,就是我們星期日的早餐。
陽光透進室內,我讚賞他的煎蛋技術,沒想到他還會有這麼一招。
他笑著說有空時才會想做,我說那麼一個禮拜做一次給我吃就好了。
兩人吃了又吃,終於還是吃不完,但那時的寧靜安詳,感受是如此深刻,總讓我一閉上眼睛,就好像又看到那天早上的陽光。
他一共做了兩次早餐,然後,就沒有第三次了。
可是在我這輩子,至少有男人做早餐給我吃過,我還是該謝謝他的。
【我們的夢】
那天,他蹺班,陪我一起去世貿中心看了旅遊展。
天氣很好,兩人的門票四百塊,很便宜,因為我們買到的是夢,我們拿了一大堆資料,共游的畫面就在眼前,只等著我們去實現。
說好要去日本、答裡島、夏威夷、新加坡、阿拉斯加……反正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在未來一一踏上足跡。
我把那些資料都整理好了,他說每天晚上都要拿出一份來,抽考我該地各種遊覽資訊,兩個人夢遊那遙遠的國度,彷彿透過照片到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