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萌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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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陸世平小小口喘氣,一顆心怦怦跳。

  一吐胸中鬱悶儘管痛快,然傾言而出之後,又懊悔得想敲自個兒腦門。

  她揚睫偷覷,見他眉宇間甚是沉寧,僅兩邊額骨透紅暈。

  不知是否被她說中心事,所以臉面微赧,抑或對她動氣才氣紅臉?又或者,兩者皆是,他惱羞成怒了……

  苗三爺似有意沉默,想折磨人似地不言不語。

  再啟唇時,他語調徐和,話鋒銳利。「你要真認了,還敢對我撒氣嗎?」

  「……奴牌不敢。」

  「你說我方纔的(繁花幻)鼓得如何?」

  他不問她通不通音律,亦不問她為何能知(繁花幻)曲,他不給她迴避的機會,直接逼她答話。

  「自是……絕妙。」陸世平不僅想敲腦門,都想拿頭去撞一旁的太湖石了。沉不住氣,話裡露了餡,不接他的招還能怎祥?

  豈料他微地冷哼。「言不由衷。」

  「三爺究竟想聽什麼?」手再度握緊,既惱又……又喜歡看他。

  「你說呢?」他淡淡揚唇,彷彿知她探看,玉顏便整個轉向她。

  迷濛美目對上的,恰是她的左胸,雖知他不能視,卻也煨熱她胸房。

  他又在試她。

  她心裡明白的,但此時面對他擲出的話,她卻是不願敷衍閃躲。

  一開始她便也沒想掩藏什麼,只是……欸,這教人煩惱的近君情怯啊,才使整件事複雜起來。

  捺下歎息,她終是持平聲嗓道:「三爺願聽,奴婢便直言了。鍾賦之前輩當年苦戀一名西域女子,他所作的(繁花幻)便為寄付自個兒的情心。曲子共分七節拍,喜、怒、哀、樂、愛、惡、欲,每一節拍琴心各異,連結成一篇男女相隔天涯海角卻不得見的苦戀情曲……論技巧,三爺信手拈來、揮指間翻雲覆雨,自是非凡,若真要挑出點什麼,也就是……琴心不足。」

  她頓了頓,覷他。

  他表情仍讓人瞧不通透,但不似作怒,只氣息有些兒沉濃。

  「再說。」她咬咬唇,遵他之命,深吸口氣又道:「大致都演繹得極好、極到位的,但……三爺在描寫『欲』的這段節拍上,心意明顯不足,像僅在表面上作文章,來來去去,反反覆覆,尋不到竅門。(繁花幻)既是情曲,曲中的『欲』自然是指『男女情慾』,不懂『欲』之拍,三爺只能用妙到巔毫的琴技混淆聽者之心。」

  當初聽師父鼓(繁花幻)時,『欲』之拍聽得她臉紅心熱,而苗三爺所鼓同曲,卻未激起她相同感受。

  「所以……」欲再多說,她喉兒陡地一梗,因為……他、他臉紅了!

  白皙清肌大染紅潮,再明顯不過的臉紅!

  他彷彿也沒料到會有這般模祥,儘管瞧不見自己的臉,但熱潮襲面,他定然清楚感受了,一時間竟透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雙腮亦暈開兩抹暖紅,但見他很快斂下神色,兀自鎮定,臉膚卻猶有紅痕,忽然間有些想笑。

  也直到此時,在這個時刻,才覺出他年紀果然輕啊!

  如她這種大齡姑娘,即便未嫁人、未嘗風月,成天跟灶房裡上了年紀的婆婆和有些年紀的大娘們「廝混」,要想聽男女間的混話、混事,多的是機會。

  婆婆和大娘們可謂「如狼似虎」,女人家圍在一塊兒聊天,怎麼都能聊到那上頭,且說得通透直接,口無遮攔。

  她都快被灶房大院的女人家們養得沒臉沒皮了,豈是他及得上的?

  不過話說回來,欸,這也沒什麼好沾沾自喜就是了……

  「所以……便是這祥。我……奴婢說完了。」她生硬地補上結尾。

  苗沃萌握盲杖的五指緊了緊,背脊挺得筆直,朱潤唇瓣一掀,話沒說出,倒先一陣的咳。

  陸世平心下一驚,不禁舉步而上,又生生僵在原地。

  幸好他僅輕咳,像被津唾微嗆了嗆,咳過一小陣便緩緩止住。

  她悄聲吁出一口氣,怔然直望他,聽他清清喉嚨略啞道——

  「沒想到你尚能一心兩用,專注替太老太爺修七巧盒之際,還能分神聽我鼓琴、辨我琴心。」

  這話……她聽不出底蘊。

  說是誇她嘛,不盡然;說是嘲弄她,也不完全是。

  她眉眸染著迷惑,他無法視之,薄唇卻了然般勾了勾。

  「想從灶房院子轉到『松柏長青院』做事嗎?」

  他問得突然,陸世平迷惘中更有迷惘,先是搖搖頭,復才記起他瞧不見,遂答:「太老太爺問過,可……可奴婢自個兒不想。」

  「為何不想?」

  「奴婢已習慣灶房院子的活兒,跟灶房那兒的人處得也愉快,沒打算挪窩。」主要是待在灶房做事,她多少能照料到他,幫他備食、備茶、燒水、煎藥,他儘管無感,但她一切只求心安。

  「太老太爺要一個奴婢過去伺候,事先還得徵詢你意見,你不肯,他老人家真也不動。」略頓。「你倒也了得。」

  明明紅澤尚染他的俊顏,羞意未褪盡,他主子的架子又端顯出來了。

  原以為他會質問她有關琴曲的事,問她為何聽得出又說得出那些東西,但他狀若亂風過耳,半點沒往心上去一般,直教她忐忑不已,然而現下……陸世平雙腮微鼓,又氣又莫可奈何,心想,他根本是因(繁花幻)琴曲之事對她惱羞成怒,才專往她身上挑刺。

  「三爺想罰奴婢,只管責罰好了,是奴婢口沒遮攔,說了教爺不痛快的話。」

  他面上紅潮似更深濃,眉卻狠挑。「我說我不痛快嗎?誰說要責罰你了?你不去『松柏長青院』那很好,對太老太爺沒什麼非分之想,那更好,只是老人家著實太喜愛你,你要敢欺他、利用他,最終教他難過失望,待得那時,別怪苗家要對你做出些什麼來!」

  聽聽、聽聽他這話說的……非分之想……非分之想?

  她聽得都快暈了!

  真會氣暈!

  假使她真有非分之想,也只會對他胡思亂想,對他……只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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