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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林明遠,你睡了嗎?」薄門內,沒有回應。

  姬憐憐一臉納悶,自行開門了。在竹屋裡林明遠一向晚睡,他是不適應這段小小旅程嗎?

  天色已黑,房裡已點上燭火,姬憐憐一眼就見到林明遠合目坐在椅上。他身後的窗半掩。夜風微涼,白日的雨氣滲入這房裡。還真有點冷意。

  原來真睡著了,她想。也對,一個文人能有多少體力?林明遠是文人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深,讓她很容易忽略在青門裡他天天練走的毅力。

  經過方桌時。她深深看了一眼桌上擱置的兩杯茶。杯裡茶水只剩些許,顯然先前有人來過了。

  她無聲無息,伸手越過他合上那扇窗。窗外是下午經過的街道,如今三更半夜沒有人煙。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麼。

  她彎著身,細細凝視著他的睡容,從他的眉掃過鼻樑,再移到鮮潤的嘴唇,就這樣來回看看。她絕不會承認她這是在賭氣。下午他那樣暖眛不明地看她根本是心懷惡意,一報還一報,她現在可是認認真真地看著巡著……林明遠確實是個俊秀的人,五官生得好,眉色朱紅,眉飛入鬢,有文人之氣卻無文人的柔弱,眉眼間還隱約有抹倔強,完全不似在京城那枯瘦如柴髒污難辨的模樣。不都是林明遠嗎?怎麼差這麼多?但,不管眼前這人生得何等模樣,她心裡很明白,只要他叫林明遠。她都會去救。

  她無奈地笑了笑,要站直身時,林明遠悠地張開再清明不過的墨眸,一把拉她入懷,她的小臉死死埋在他心口上,兩人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林明遠,」她含糊著,雙手攤開,十指動了又動,最後還是放鬆力道,沒有推開他。

  「……我的腿,對你真這麼重要麼?」林明遠咬開切齒道。

  ……我的人,就比不過我的跛?

  ……就因為我以後再也不能如旁入般正常行走,所你瞧不起?人渣?這世上誰不是人渣?拿這種理由來搪塞我!偏偏我還對你……

  林明遠從來就不是厚顏無恥卑微低頭求人施捨的人,在官場上低頭是必要,但人都有底線,在官場上他是虛與委蛇,但對姬憐憐,那是付出真感情的,有生以來唯一一次的真感情,卻被擲回他面上。他還有自尊!要他再一次把真心送到她面前,他做不到。

  「林明遠……你在說話?」她聽不真切,只知他語氣不甘。林明遠的懷抱太溫暖,這讓她有點不適應,很久沒有跟人這樣近過身,就連一路扶持的師姐妹也不會這樣親近,

  林明遠合了合眼皮,再張開眼時,已是容顏淡淡他鬆開手,姬憐憐大喘了口氣,說不出此刻心裡的滋味。她連忙退後站直瞪著他。「林明遠,你做什麼你?」

  「都要分開了,我瞧瞧你有沒有防心,有沒有自保能力。再來一次淫賊,你還有這麼好運麼?」他泰若自然道,

  「天下哪來這麼多淫賊。」姬憐憐一翻袖口,小竹管已在她掌心上,「何況,我不怕,」

  林明遠瞟去一眼,沒說什麼,只道:「這麼晚了,不睡麼?」

  姬憐憐東張西望,看見有文房四寶,微微笑道:「以後再見的機會不多了,我左思右想,總想送份禮給你。」她移過文房四寶,自動自發地攤好組筆,磨起墨來。

  她等了等,沒有等到他的回應,一回頭,林明遠正盯著她看。

  這幾天,林明遠默不作聲看了她許多次,姬憐憐早已練就金鋼不壞身,習慣了。她道:「林明遠,我說要送禮給你,你聽見了沒?」

  「送什麼?」

  姬憐憐聽見他接話了,連忙笑咪咪道:「來來,你先幫我寫個字。」

  林明遠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起勢緩緩走來,他注意到她一直低頭看著他的左腿,冷淡道:「怎麼?走得很難看,礙你眼嗎?」

  「能走路最重要,還管什麼難不難看。我說,林明遠啊,你到底是在乎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還是走路難看?真是!堂堂男人也計較這麼多。」姬憐憐見他坐在桌前了。將毛筆遞給他,

  「……你這樣看我,是想說什麼?」林明遠收回目光,注視看空白的紙。「說。寫什麼,」

  「有句話叫:知足則不辱,知止則不殆。林明遠,你寫給我看吧,」姬憐憐臉色正經地說著,對上他的眼神,

  忽然間,林明遠笑了,隨手在組上留下龍飛鳳舞的墨跡。「姬憐憐,你聽誰說的?姬連麼?他是愉聽還是看見有人從我這出去?」

  「那個人是京城官員吧?你跟他有交情?」

  「交情?如果真有交情,也就不會只有你來救我了。說給你聽又何防?與我見面的官員姓文,是韓芩對頭那一派。嗯,你這在江湖渾水摸魚的傢伙一定不懂朝堂事吧,舉個淺白例子,你與趙靈娃爭掌門之位,向來水火不容,我被你捨了,但趙靈娃那一派的人認定我有利用價值,便與我來商談,對了,韓芩你不知道是誰吧?他是……」

  「我知道。韓芩的官位很高,他的女兒本來要許配給你,但鬧出貪污舞弊後,改許給一個姓孫的官員,趙捨就是這姓孫的派出來殺你的。」

  林明遠證了下,看向面無表情的姬憐憐,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又諷刺地閉上。

  「林明遠,你要投靠他麼?」

  「你說呢?」

  姬憐憐低聲歎息,跟著坐在他的身邊,取過另一張紙,小心地將他寫妥的紙張墊在下面,再拿過他手裡的筆,一筆一筆描繪著。

  燭光在她蒼白的臉皮上閃爍著,林明遠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側顏,順勢看到她細滑膩白的頸子,最後是她端正寫字的姿勢。

  她這姿勢足以誆過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她飽讀詩書,長年寫字才會有這樣的姿態。

  誰會想到她現在三字經才識到一半呢……林明遠只摸上左腿。

  她收筆,吹乾後,一個字一個字指著:「知足則不辱,知止則不殆。」她小心摺起後,遞給林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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