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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清晰的目光,緩緩瞟去,發出痛苦申吟之人……是風儀。

  美而清麗的芙顏,因劇痛扭曲苦獰,涕淚交錯,爬滿藏青色的雙腮,鳳儀張著嘴,像要開口求援,更似大口喘息。

  可是喉間僅能發出一種含糊的、粗礫的,吞嚥聲。

  她朝向鳳仙,伸出求救的手。

  水鏡所代表的那道視線,眨也沒眨,動亦不動,與其說是遲疑,倒更似……賞玩。

  賞玩鳳儀的痛苦,看那美貌崩壞消失的奇景。

  「別看。」六龍子幾乎是立刻出手,捂蓋住魚姬雙眼。

  幾名龍子馬上跟進,把愛妻按進胸口,不讓她們看見接下來的殘酷血腥。

  「睚眥!你做什麼?!我看不到了啦……」參娃哇哇叫,卻敵不過壓在腦後的大掌力道。

  鳳仙多希望,也能有誰遮住她的眼……

  但,即便眼能遮,已發生的現實,又如何能遮?

  水鏡照出她那雙柔荑,緩緩地,恢復成鳳爪形狀,爪尖如匕,不帶遲疑地往鳳儀臉上,耙下。

  五指撕扯,皮開肉綻,藏青色的膚,頓時鮮血淋漓,每道爪痕下,幾可見骨。

  她並未停手,爪子落下再提起;落下,再提起,爪尖帶起血珠子,一串串墜跌在地,濺開一朵又一朵,紅梅般小小的血花。

  直到將花容月貌抓破,臉膚俱爛,面目全非,鳳爪才停下攻勢。

  鏡面上,兩爪十指,染得血紅。

  鏡中視線開始移動,一步一步,走得緩慢,來到湖畔。

  清澈湖水上,映出一張容顏,似笑,非笑,帶絲天真無邪。

  是她,是她的臉。

  若不足十指仍在滴血,誰能將她與行徑凶殘的鳳爪,加以聯想?!

  她仔仔細細清洗雙手血跡,湖水暈開淡淡的紅,逐漸沖淡。

  獰狠尖銳的爪,又回復為少女軟嫩小手,乾乾淨淨。

  她重新回到樹蔭底下,其餘姑娘無一被擾醒。

  她躺平,涼風拂動青絲,雲朵輕輕,天,兀自湛澄。

  眸,閉上。

  水鏡再度回歸黑暗。

  第7章(1)

  「真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麼心狠手辣……」

  「不,最可怕的是,心狠手辣下,還裝出一副清白無辜,才是真正恐怖之處。」

  「你看,她最後完全傻住,無話可說。」

  「還能說什麼?事實勝於雄辯,大伙都瞧見她下手,難不成她想狡辯,那不是她,是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路人嗎?」

  兩名魚婢沿途走來,討論著城內目前最熱門的話題。

  「結果,是七龍子正確,從頭到尾都不改己見,說她是兇手。」

  「七龍子血脈裡留有獬豸天性,惡徒絕對逃不過他雙眼。」

  「聽說,也不是用『雙眼』看的吧?好像是……感知?」

  「怎樣都無妨啦,名不虛傳就是了。」

  聲音漸行漸遠。

  諸如此類的說法,狴犴一整日內,聽到的次數,數之不清。

  「果真,還是演變成這種狀況。為何不聽我的話,早早離開……」

  非得身敗名裂後,被人說成如此不堪,才願意走呢?

  笨蛋。

  「不准去!」另端的廊道,傳來二龍子斥喝。

  「她都要走了,去道一下別,有啥關係?!」是參娃的頂嘴。

  「跟那種恐怖傢伙,有什麼好道別的?!叫她快滾回牢裡去!」

  「你嘴很壞耶……」這絕不是嬌嗔。

  「嘴壞總比心壞好!」二龍子一臉驕傲。「看來你很閒嘛,有時間陪我玩上整日,嘿,我今天可以好好補一補了。」

  吃參,補身。

  他最喜歡把她從頭吃到腳,連參須都不放過,吃完神清氣爽。

  「放開我!手不要亂亂摸……睚眥!我跟紅棗她、她們約好……」

  「放心,她們也會失約。」他的兄弟們,不可能任由愛人去見「危險人物」。

  「鳳仙就要離開龍骸城,一個人落寞地走,好可憐……」參娃掙不開,已經被抱進粗膀間,臉蛋慘遭口水襲擊,啾得滿臉唾印。

  「省省你的惻隱之心吧,也不想想她做了啥醜事。」

  「我沒看到,你那時遮了我的眼!沒眼見為憑,我不信!」

  二龍子故意在參娃耳邊,吼得震天價響:「要我說多少次?!她抓花那個女人的臉!像瘋子似的,用鋒利鳥爪,把人家一張好好的臉蛋,耙個破破爛爛!」看能不能將這些話敲進她腦裡,讓她清楚記下,她口中「可憐的鳳仙」有多可怕。

  狴犴聽見了,字字清晰,震耳,欲聾。

  並非頭次聽聞,為何每聽一回,仍有一種……

  疼痛。

  疼什麼?痛什麼?

  這兩字,根本不該在此時出現。

  他既無病,也無傷,何來的痛感?

  像是有誰,用著細針,刺進心坎,鑽探著。

  眾人提到她時,指責、不屑,便是那針,一字一針,扎心鑽骨。

  狴犴深吸口氣,將無以為名的疼痛,以及突如其來的抑鬱,忽略無視。

  他邁步走著,下意識想找個地方,找個聽不見關於鳳仙作為的地方。

  不去聽,便能佯裝不知。

  豈料,這一走,竟走到了她的房外。

  連雙腳,都自己選擇了想去的方向?

  隔著窗,水與無水的交界,看見她,站在植著樹的屋內,神態疲憊,彷彿倦了好久好久,沒能安穩睡上一覺,眼窩底下淺淺的黑影,眸裡的星光黯淡。

  除了倦,沒有淚,沒有激動,貝有些許為難,伸手解下她的五彩短帔,交給屋內一名蝦兵,再乖乖平舉手臂,讓另一隻蟹將搜身。

  「不是我們要為難你,是大臣們擔心,你臨走前,會盜取我們城內寶物,所以命我們注意,任何一件不屬於你的東西,你都不能帶走。」

  蝦兵翻遍了短帔,使勁抖幾下,看看會不會抖出幾顆海珍珠來。

  「我什麼都沒有拿。」她小小聲說,有氣無力。

  短短幾字,像耗完氣力,當然,便沒有剩餘力量,去阻止蟹將在她身上,由上摸到下。

  狴犴站在左側窗外,額際突出幾條青筋。

  「誰還信你的話?口說無憑,轉過身去!」蟹將很無禮。

  她真的照做。

  這種時候,乖巧什麼呀?!那只蟹將快摸上她的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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