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近來殿下和皇后槓上,兩人撕破臉,要說皇后這般做也不奇怪。」他不像是惡意造謠,說得言之鑿鑿,像這兩人在檯面下早就鬧得連半點情分都沒了。
「別胡說,皇后之所以賞酒,那是因為我和太子唱和,這事沒排演過,皇后又怎會準備了毒酒。」
正打盆水進殿的蘇璘,聞言低聲道:「太子妃,秋賞宴上嬪妃表演是慣例,而且太子妃初初進宮,本該準備才藝,所以之前奴婢不是跟太子妃提過,能在秋賞宴上表演琴藝?」
可能嗎?梁歌雅微愕,瞧蘇璘擱下水盆,她立刻擰了濕手巾敷在巳九蓮的額上。
「蘇璘,我記得你說過,太子和皇后母慈子孝,可你現在也附和旭拔的說法?」她不能理解,只因為太子揪出貪官就要置他於死地……還挑在秋賞宴上,能統領後宮,皇后不該是這麼衝動不理智的人。
「回太子妃的話,太子確實是一心想要修補母子的感情,可皇后性子偏冷,本就難以親近,再加上戶部尚書一事……」她頓了頓,托實道:「之前太子妃不是常問奴婢,太子在忙些什麼,其實就是參了戶部之後,想跟皇后解釋,然而皇后卻始終避而不見。」
梁歌雅垂斂長睫,不知道該不該信。
「好了,既然有人查辦,就別私下妄論。眼前最重要的是,太子能夠好轉,其餘的就別想了。」
旭拔和蘇璘對看一眼,沒再開口,靜默地陪侍在旁。
但巳九蓮的高燒卻是降了又升,一連兩天不見好轉,向來紅潤的唇乾裂得可怕,梁歌雅不住用指拈著茶水輕觸他的唇,稍稍滋潤。
她心疼不己,卻只能守在他身旁,盼著他清醒。
「太子妃,貴妃娘娘和慶王側妃前來探視太子殿下。」耳邊傳來女官的聲音,她神色有些恍惚地抬眼,像是一時間不能理解她的話意,蘇璘只好再說一遍。
她垂著眼,扯唇似笑非笑。
「怎麼來的不是皇后而是貴妃?」
「太子妃?」
「好吧,請她們進來。」她輕點著頭。
「奴婢知道了。」蘇璘退出寢殿,不一會領著孔貴妃和崔雲良進殿。
一進寢殿,兩人飛步走到床邊,瞧著臉色異常緋紅的巳九蓮,娘倆不動聲色地對看一眼後,孔貴妃揚聲道:「太子妃,難道太子直到現在都還沒清醒?怎麼這兒沒有御醫候著?」
「太子狀況己趨穩定,是我讓御醫先回去的。」她淡聲說。
事實上,御醫才剛離開,正是要回御醫院商議,還有何藥方能讓巳九蓮早日清醒。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毒,怎會如此厲害?」崔雲良撅起嘴。
梁歌雅長睫顫了下,徐緩問:「雲良你怎會知道太子是中毒?」
崔雲良還未開口,孔貴妃已經搶白。
「皇上說的,皇上也倒下兩天,龐御醫說是怒急攻心所致。」
「是嗎?」她垂眼瞅著床上昏迷的人,從頭到尾都沒瞧她倆一眼。
「不過皇上倒沒提是什麼毒,而光祿大夫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都還沒查出個譜,搞得大夥人心惶惶,好似在場每個人都有嫌疑。」孔貴妃說著,逕自往床右前方的錦椅坐下。
「可不是?還一個個盤查,查得多像回事,結果根本沒查出什麼。」崔雲良咕哦道,跟著在一旁坐下。
「哪有一個個盤查,皇后不是說身子不適,提前回長生宮了,也沒人敢攔她。」孔貴妃哼了聲。
兩人一搭一唱,聽在梁歌雅心裡,像是餵養著蟄伏在心的猜疑,她忍不住脫口道:「貴妃娘娘可聽過一種毒,名喚界沙?」
孔貴妃揚起漂亮的眉。
「界沙也算是藥吧,我記得那可以治毒瘡的。」
「貴妃娘娘怎會知道?」梁歌雅訝道。
「本宮未出閣前,可是兵部尚書千金,雖說本宮的爹並非領軍作戰的將軍,但管的軍政極寬,有回川北的屯兵被調派到映春城支持,途中遇山崩,不少士兵傷了也無藥可醫,後來傷口惡化成毒瘡,就有個軍醫建議用界沙以毒攻毒,儘管難熬,還聽說效果不錯。」
「原來如此。」
孔貴妃微皺起眉。
「我記得去年,晏清河也生了毒瘡,用了界沙毒抬好……」
梁歌雅驀地轉過身。
「真有此事?」
「太子妃,你這是在質疑本宮了?要是不信,大可找朝堂上的人問。」孔貴妃哼了聲,正要起身時,卻像想到什麼,一雙杏眼蹚得圓圓的。
「難道說,真是皇后所為?」
梁歌雅緊抿著唇沒坑聲。當孔貴妃提起晏情河以界沙治毒瘡時,她便己聯想到晏清河被彈勃,必定心有不甘,而皇后又與太子撕破臉,要是皇后要替兄長出一口氣,用界沙想毒殺她和九蓮,那未免也太狠心。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皇后,但一朝國母真會如此衝動,還是她己被仇恨蒙蔽了心?
像是意外得到什麼天大的好捎息,孔貴妃笑意款款地起身。
「太子妃,你儘管放心,這事本宮替你作主。」
「娘娘……」
「放心,本宮有把握可以將皇后打進冷宮裡。」說著,笑得從容得意。
「定替你和太子討個公道。」
梁歌雅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哪是要替她討公道?她根本是想趁此機會除去皇后吧……但此刻她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如果皇后當真不念及母子之情,那麼她也不會對她有義。
光看九蓮至今都無法清醒,她就很難原諒她。
昏暗之間,巳九蓮意識揮沌,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突然聽到一道細微壓抑的低泣聲,他疑惑地回過頭,瞬間像是換了時空、換了場景,眼前不再昏暗,而是富麗堂皇的長生宮,站在面前的是--
「走開!」
「母后……」稚嫩的嗓音從自個兒嘴問逸出,他低頭看著雙手,驚覺自己似乎回到了幼時。
「本宮說了……走開!」皇后面容冷瞟懾人,掃下桌面的燭台,正巧磕碰上他的額頭,喀的一聲,一道腥膩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