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起手煞車,靜靜的坐在駕駛座上等待,寂靜令他心浮氣躁,他打開車上的音響,Jason Mraz的歌聲流洩盈繞,但他依舊無法陶醉在音符的世界裡,因為他的心都被冬妍芬佔據了。
最後,他打開車子前方的置物箱,拿起久違的香煙、打火機,林著長腿,身子半斜半倚的站在車子外面,默默的抽著那被來在指間的香煙,默默的吞吐著不真實的白色煙霧……等待著,不安的等待著。
手中香煙的長度不斷的燃燒縮短,直到完全殆盡的熄滅最後一絲火光後,他又重新點起一根,香煙,一根一根減少,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人呢?
康曉東瞄了眼回來的唯一巷弄,只有路燈寂寥的亮著,等待的人……依舊不見蹤影。
最後一根香煙燃盡,他轉而盯著機械表上的時間,長指靠在車門上,不住的敲著節奏,三十分鐘過去……他不死心,又多等了五分鐘、十分鐘……
「噢!」他長歎一聲。
上車前,最後一次失落的瞄向昏暗的小巷……驀然,一扶狼狽的身影出現了,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像喝醉,又像隨時要跪倒在路邊。
是她,只消一眼,康曉東就知道是她。
足足比原本說好的三十分鐘多出了十來分鐘才看到她出現。
他沒發現,看到她出現的瞬間,自己一直緊繃的臉龐鬆開了、笑容化開了,他笑了,開心的笑了,那種開心無法形容,漲得胸口滿滿的。
關上車門,他踱步走到車子後方,等待像只落難小動物的她上前來。
前方不遠處,那累得歪垂的腦袋抬起,烏黑圓亮的眼睛看見站在車子旁邊的他時,姜靡的眼眸突然迸射出空前的憤怒。
她握著粉拳,用力到指節完全泛白,疲憊的腳不時抖著,突然間,瘋也似的衝上前來,像只兇猛的鬥牛,狠狠的撞到他身前,拳頭不住的往他銅牆鐵壁般的胸膛打去。
「可惡可惡可惡……你真的很可惡!你這個王八蛋,你欺人太甚!你是天殺的臭惡魔、爛人、黑心鬼、大壞蛋……」
冬妍芬罵著,狠狠的罵著,她哭著,傷心又委屈的哭著,拳頭不留情,眼淚鼻涕也沒在客氣的狂流。去他的形象,她冬妍芬今天豁出去了,就算被殺頭都沒在怕了啦!
抓狂的小獸身上有汗水的味道,眼淚像湧泉般不斷冒出,如果說拳頭是正品,那麼鼻涕則是她給他的滿額贈禮,無限大放送。
康曉東由著她又打又哭又罵,大掌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一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一手緊緊的圈抱住她。
被溫柔呵護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古龍水揉合身體體溫散發的味道,又不住的撲進她的呼吸裡,喚起她曾有過的美好記憶,然後,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不懂,真的真的不懂,為什麼總監大人可以帶給她那麼溫柔美好的記憶,但同時也可以給她這麼殘忍可惡的對待,欺負她很好玩嗎?把她殘破不堪的心這樣扯來扯去很有趣嗎?
她應該狠狠推開這個總是抽人一鞭,又餵她吃下塘果的臭總監大人。
理智上來說,是這樣。
可情感上,她卻不想。她好累,真的好累,這陣子的故作堅強忍耐,讓她覺得心好累,她好渴望被溫柔包圍,被緊緊的抱著、保護著,哪怕是錯覺,也請讓她暫時棲靠一下。
但是,該打的她不會手軟,冬妍芬繼續抽抽噎噎的哭泣,繼續搞砸他身上衣服的整潔……
驀然,小腿一緊,尖銳的痛楚強烈傳來一一
「啊!好痛!」她可憐兮兮的驚叫著。
「怎麼了?」
「腳,抽筋了……」頓時,她覺得自己更可憐了,像個小娃娃似的放聲大哭。
但下一秒,她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她被抱起來了,被結實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了起來。
冬妍芬忘了哭泣,瞠瞪著眼睛,迎上一雙堅毅的黑眸。
那瞬間,彷彿有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在彼此的目光裡流動著,她尚未釐清,小腿上的尖銳痛楚再度傳來,疼得她腦袋一片空白,只得軟弱的靠在康曉東的肩膀上,委屈可憐的抖泣著。
心,好像裂了道縫……
第8章(1)
冬妍芬的腦袋完全當機停擺,連基本的語言也不能完成,原本還哭得像無家可歸的孩子,但現在她只能瞪著兩隻哭紅的眼睛,征愣的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卻無法合理解釋為什麼。
小套房裡沒有椅子,一路被康曉東抱上樓的她被安置在她的單人床上。
他從浴室打來了一盆水,像個虔誠的信徒,單膝在她面前跪下,她尚未理解他要做什麼,他已經理所當然的動手捲起她的褲管。
「不要!」她覺得羞窘,直覺杭拒的想縮回自己的腳。
康曉東卻置若圈聞,手掌握住她的腳躁不讓她閃躲,用一種堅定卻不失溫柔的方式逐一卷高她的長褲褲管,露出兩截白嫩嫩、養育有成的……短蘿蔔。
對啦,她就是腿短,不像某人天生就有一雙超級黃金長腿,怎麼擺都無敵帥!冬妍芬自暴自棄的想。
她不看他,別過臉去,繼續她一個人的委屈嚷泣。
驀然,一股溫暖的濕潤襲上她的腿,冬妍芬詫異的回過頭,就看見康曉東一手擰著濕毛巾,一手握住她的腳躁,極其溫柔體貼的擦洗著她的裸足,每一寸、每一細節、每一處的趾間,都細膩得毫無遺漏。
「嘶--」她被鞋子磨破皮的地方碰了水,傳來刺痛。
他短暫抬頭哄慰,「忍耐一下。」旋即低頭對著傷口輕輕吹氣,捨不得她疼的模樣,慎重得彷彿捧在他手心的不是她的腳掌,而是什麼稀世珍寶。
胸口頓時被一種古怪的情緒漲得滿滿的,烏黑圓亮的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冬妍芬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她好混亂,眼前正在發生的荒謬離奇畫面,令她不只一次在心裡問著自己,這個動作溫柔、表情愛憐的男人,跟方纔那個將她丟在路邊無情離去的大壞蛋,真的是同一個人嗎?一個人,怎麼可以可惡與溫柔同時並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