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對他搖搖頭,「我要走了,閻爵,沒有我在身邊,你一定要過得更好喔,飯要好好吃,覺要好好睡,不要再常常皺著眉頭,也不要因為要躲我而繞遠路走了,這樣,我在天上才會開心——」
「閉嘴!你過來,不然我一輩子不理你!」他不想再聽她說那些渾活,伸手想把她給抓過來——
卻什麼都抓不著……
她像輕煙,消失了,這回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該死的!「你給我回來!茉兒!快給我回來!你一向聽我的話,這回也要聽我的,馬上給我回來,聽見沒有?」
他慌了、亂了,氣急敗壞地,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他亟欲去抓住那抹早已消失的身影,卻怎麼抓也抓不到……
「閻爵……」一隻虛弱的手輕輕抓住他,想把在惡夢之中的男人給喚醒。
像是大海中的浮木,他緊緊抓住她的手,把她抓得好疼好疼,冷汗不住地在他額間淌下。
「閻爵,閻爵,你快醒來……我的手都快斷了……」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搖著他的身體,一直搖一直搖。
「茉兒!茉兒!你給我回來!」男人還在喊。
「我在這裡,閻爵。」赫連茉兒好想歎氣,「你在夢裡對我那麼凶嗎?所以,你應該是常常想凶我的吧?可是這麼多年都忍住了,修養真好……」
「茉兒!」閻爵又大喊一聲,然後被驚醒,黑眸一睜,竟看見剛剛亟欲抓住的身影就在眼前,「茉兒?」
「是我。」有那麼驚喜嗎?他此刻瞧著她的眼神,有著失而復得似的狂喜。
還未理解他為何如此這般,那人長手一伸,便將她整個人給攬過去,緊緊緊緊地抱住她——
赫連茉兒莫名的被他抱在懷裡,他的臂膀很有力,心跳也很有力,被他這樣抱著有點痛又有點悶,快要喘不過氣來,可是她唉也不唉一聲,寧可被他捏碎,也不想從這個懷抱裡離開。
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呢……
是老天爺感念她出手救了整村的人所給她的回報嗎?從小到大也沒被誰這樣緊抱過,就算現在就這樣死了,她也甘願。
可惜啊可惜,她現在身子虛得很,連想緊緊回抱著這男人的氣力乏了,現下,倒怨起這病了。
過了好久,閻爵才放開赫連茉兒。
這一小段時間,免他理解她的化為輕煙只不過是場夢,也夠他理解此刻他抱著的是貨真價實的姑娘身子,柔軟又帶著淡淡的藥香。
「你夢見我啦?」茉兒衝著他虛弱的一笑,「夢見我什麼呢?還對我凶巴巴的,是搶了你的書冊,還是我又把桂花糕沾到你漂亮乾淨的白衣上頭了?」
他望住她的眼,沒答話,就算知道方才只是一場夢,卻不代表他可以馬上從剛剛的驚慌失措中抽離出來。
是這陣子太擔憂她的病了吧,才會作這樣的夢自己嚇自己。
幸好是夢呵,否則……
閻爵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正視她的存在,也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深切的感覺到可能失去她的痛……不管他愛她不愛,這個女人在他生命中佔有很大的份量是事實,就算他楊忽視也忽視不了。
「你一直守在我身邊?」她又問,心裡心喜孜孜,卻是連內甜美的笑容都擠得很勉強。
他依然未語,只是凝眸看著她。
那眼神,好悲傷,悲傷之中又帶著一點慶幸,他剛剛究竟夢到什麼,竟然把這位打小便以穩重出名的閻家大少給嚇白了臉?
「我快死了嗎?為什麼這樣瞧我?」她故意戲弄他,想讓場面別那麼僵。
孰料,聽到死字,閻爵驀地動怒了,沉了臉道:「別給我說渾話!」
第4章(2)
真的……是因為她而覺得悲傷嗎?
她看著他,一直看著,好像第一次看見他為她如此著急與擔憂,心裡竟說不上啥味。
很想安慰他,她不過是染了一點風寒,不會死的,不必拿那種眼神瞧她,可,他第一次這樣為她擔憂呢,心念兒一轉竟不想說了。
讓他急吧、愁吧,這樣她這幾年的委屈約莫可以平衡一些。
「你就這麼怕我死嗎?」她笑笑地。
厲眸一掃,閻爵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赫連茉兒,你不會死。」
她不理他,繼續問:「我死了,你會傷心很久嗎?」
「我一點都不會傷心,所以你別想用死來讓我思念你,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回她。
真是……
就這麼這麼的不給她面子……
「那麼要怎樣你才會思念我?變成和婉心一個樣嗎?」她笑了笑,「可那好難呢,我恐怕沒多少時間了,連要假裝給你看都來不及學。」
以前她常常在他面前裝大家閨秀的模樣,飯吃得小小口,又吃得少少地,晚上差點沒餓死;走路一搖一擺慢慢走,差點扭到腰;學琴,弦被她扯斷,手還受了傷;書法永遠像狗爬,畫呢?畫出來反正四不像;找人下棋倒是可以的,只是常常下棋下到一半睡著。
「告訴你不要再說渾話,聽不懂嗎?」他又動怒了,「就像你變得像婉心一樣,我也不會思念你,想要我的思念,就給我好好活著,半點都不要有別的不好的念頭,這是唯一的辦法,聽懂了嗎?」
茉兒看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真的很怕她死呢……怕到連安慰她的話都不想說,直接用威脅的。
雖然她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他為何這麼擔心她會死?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昏迷之中,幾次強撐起睜眼也睜不開,沒想到好不容易醒過來,還是被他在惡夢之中的叫喚給吵醒的。
「我到底昏睡多久了?」竟害他擔心成這樣。
「十三天。」
十三天?難怪……赫連茉兒微微皺眉,一手不自主地按住另一手的脈,這脈象竟然是……
「大夫說我得了什麼病呢?」她問,心中已然有數,若她猜測得沒錯,所有診過她脈的大人一定都說她已無藥可治,就像那一村的人一樣,唉,也難怪他這樣擔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