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沒有感覺的木頭人,即使不照鏡子,他也清楚自己的喜怒哀樂。從她生病至今,雖然只是短短幾天,他因她而笑的次數比過去這幾年還多,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珍貴,他捨不得結束,不想結束,很想一直看著她……是啊,她確實是他的幸福,十四年前離開小平安至今,這時才真正感覺到幸福的滋味。
四年多前,誤以為找到小平安,他很開心,可是一直感覺不到應有的幸福,內心總有一股失落感。當得知凌華月並非小平安時,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小平安曾經帶給他的幸福終於可以留住了。
可是,如今沒有找到小平安,卻找到了另外一份幸福……老實說,他真的很難接受。
長期以來他一直根深柢固的認定——唯有小平安是他的幸福,唯有小平安是他內心所愛,正因為如此,明明心動了,卻只能強迫自己漠視。
「奶奶有一些話一直想告訴你,過去的都過去了,再多的遺憾也沒辦法挽回,既然活在這一刻,我們就要想辦法讓這一刻不會變成將來的遺憾,否則等到這一刻變成下一刻,這一刻變成下一刻的遺憾,人就會永遠活在悔不當初。難道你希望自己永遠活在悔不當初嗎?」
靜默了一會,他輕輕的吐露真相。「奶奶,凌華月並不是真正的小平安。」
「你說什麼?」
「凌華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到我給小平安的信物,她用那個信物冒充小平安來找我,跟我相認。」他細細的說明真相的始末。
齊老夫人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我一輩子都會惦記著小平安,這對姚以樂是不是不公平?」
過了一會兒,齊老夫人張開眼睛。「姚以樂明知道你心裡有另外一個人,還願意嫁給你,她可曾在乎公平與否的問題?」
「那如果我決定放開小平安,小平安會埋怨我嗎?」
「我不是說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不管你承認與否,遺憾早就種下了。」
沒錯,當他相信凌華月就是小平安的那一刻,遺憾就已經種下了。
「你應該問自己,你想要什麼?」
他想要抓住姚以樂。
「我相信你很清楚答案了,只是很難接受自己會『變心』。」這個小子剛剛先問姚以樂的感覺,再問小平安的感覺,這已經說明在他心目中,姚以樂比起小平安更為重要。
奶奶真是點中了要害,他始終相信自己會對小平安堅持到底,不管遇到多少的誘惑都無法動搖他,因為他看重自己的承諾,如今他卻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一開始根本不入他的眼。
「不要自責,也不要太苛求自己,只能說你和小平安相遇的時間點錯了。」
偶爾他也有這樣的念頭,若是他和小平安相遇的時間再晚個幾年,當時小平安滿十八歲了,他就會帶著她一起去美國。
「奶奶常常在想,若是人可以清楚的計算每個時間點,人生就不會有遺憾了。是啊,問題是,時間點並不掌握在我們的手上,而是在神的手上,我們只能在每個時間點盡量做那個時間點應該做的事,不讓自己留下遺憾。」
他對著奶奶揚起一笑,篤定道:「奶奶,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人有時候會把事情過於簡單化了,有時候又會把事情過於複雜化了,當然,如果凡事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人生豈不是一帆風順嗎?不過,一帆風順的人生也不見得是最棒的人生。
總之,齊孟石此刻面對的情況就是前者——將事情過於簡單化。
雖然他丟下工作追到美國,可是並不代表能夠如願見到姚以樂,因為想見到姚以樂必須先連絡姚以傑,而姚以傑當然不會爽快的道出姚以樂的下落。是啊,姚以傑顯然沒有刁難他就不甘心,要不,直接請齊妍心將姚以樂的下落告訴他就好了啊。
「你來得比我想像的還快。」姚以傑笑盈盈的拿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
「你說吧,我要如何見到她?」姚以傑不讓他見到人,他就別想帶走姚以樂。
姚以傑聞言不悅的皺著眉。「你的口氣好像我會找你麻煩的樣子。」
「難道不是嗎?」
「老實說,我真的看你非常不順眼,你憑什麼讓姚以樂吃那麼多苦呢?可是啊,刁難你,姚以樂就會跟我鬧彆扭,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太過分。」
「姚以樂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卻如此疼愛她,真是不簡單!」他不希望自己像個打翻醋罈子的妒夫,可是這個傢伙真的令他耿耿於懷。
「你是在吃醋嗎?」姚以傑語帶嘲笑的揚起眉。
「對,我在吃醋,我不希望有人比我更疼愛她。」
傻住了,姚以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率的承認了,好吧,眼前這個傢伙開始變得順眼多了。
「以後,我不會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第15章(2)
過了半晌,姚以傑突然問:「你知道姚以樂為什麼來到姚家嗎?」
「我沒聽她提起過去的事。」
「我想也是,因為不想在你面前像個可憐蟲,好像在乞求你的憐愛,她絕對不會提出自己三歲死了父親,九歲死了母親的事。」
他知道姚以樂是個孤兒,但是沒想到她的身世跟小平安如此相似。
「她啊,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丫頭,雖然親生父母都死了,卻擁有比任何人都還燦爛的笑容。」略微一頓,姚以傑想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感覺。「看著她,終於見識到何謂四周的一切相形失色。」
他可以明白姚以傑當時的感受,因為他也曾經被她的笑容閃到。
「我曾經有一個親生妹妹,她跟姚以樂年紀相同,因為白血病走了。過世一年以後,姚以樂來到我家,看著她,總會想起那個死去的親生妹妹,她們兩個都是蹦蹦跳跳,老是教人放心不下的惹禍精。」
沒錯,他親眼見識過了,那個女人確實是一個教人放心不下的惹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