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真是美!」縱然只是個素坯,但是那光滑的瓶身令郎寧一臉讚歎。「二爺果然好工夫!」
「郎大人過獎了。」
「不、不,二爺謙虛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郎寧爽朗的大笑,看來這次郎窯的危機可以有驚無險的渡過。
唐文禹淡淡一笑,目光看著角落的寧心。
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頭一轉,特意躲開他的視線。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轉而看向郎寧,「郎大人,在下有事相求。」
「二爺快別這麼說!」郎寧一副惶恐的應話,此次唐文禹願意相助,是他欠了他一份情。「二爺開口,臣一定辦到!」
「我要你收巧兒為義女。」
郎寧心一驚。
寧心也驚得瞪大眼。
幾個在附近的工匠也都震愕得瞠目。
「收巧兒為義女?」郎寧看了一旁的她一眼,喃喃重複。
一年多前在雪地裡救起她,當時就覺得這孩子長得水靈可人,雖然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素衣,但是那料子看來非富即貴。偏偏她失了憶又大病一場,雖然被他夫人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夫人原打算留她在身邊當貼身女侍,等她的家人來尋,但全被巧兒給婉拒了,硬要到悶熱的窯場畫坯、上釉。
當初也沒料到她竟有一雙巧手,畫得一手好畫,送給王府的百花青瓷,便是巧兒來此的第一件成品,送給郎夫人,被他見了讚歎不已。
那時正好有求於王府,於是他便將這精細的瓷品送到王府以示誠心,果然盼到了唐文禹的到來。
只是現在,難不成失憶的巧兒跟貝子爺之間有什麼關聯,不然一個平凡的工匠怎麼會令高高在上的唐文禹如此掛心?
第8章(2)
「大人,」見對方遲遲未回應,唐文禹問道,「不願嗎?」
郎寧雖然心中有著疑問,但既然唐文禹開了口,他爽朗的笑道:「臣自然欣然接受!有個善於畫坯的義女,是臣的福氣。」
「還有請你這個義父替巧兒找門好親事,」唐文禹續道,「我要她開開心心、富富貴貴過一生!」看來自己此生無法再愛她、照顧她,至少他要保她衣食無虞,且幸福一生。
寧心在腦中消化他的話,他明明就答應她不再自作主張安排她的人生,現在卻……
她真傻,竟然還相信他的許諾!她忍不住雙手握拳出聲阻止,「這怎麼成?」
「我說成便成!」唐文禹堅定道,直勾勾的看著她,「就當是你替我完成這對八仙賀壽的謝禮。」
「我已經收了你給的薰香瓶。」
「那還不夠!」
她眼底閃著怒火,「二爺難道忘了,巧兒是個什麼都想不起來的土丫頭,大人怎麼可以收來歷不明的我為義女,還要找門好親事——這實在是強人所難!」
「巧兒,」郎寧心焦的喝阻,「不得無禮!」
「大人,現下無禮的是這位貝子爺,巧兒就算是個賤民,但也輪不到他來安排我的親事!」是他先毀了對她的誓言,既然他不愛她了,憑什麼干涉她得嫁給誰?
唐文禹沒把她不馴的話放在心上,他已經打定主意就不會允許她拒絕。
他對郎寧使了個眼色,郎寧立刻意會的對著她說:「難不成巧兒嫌棄本官,不願成為本官的義女?」
「這……」這話說得寧心要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進退兩難。她握緊拳頭,憤恨的瞪著唐文禹。他為何不放了她,不要再管她了?
唐文禹沉穩的回視她,「情勢比人強,你只能聽我的!」就算讓她恨他,只要她能幸福,他無悔。
寧心氣憤的咬著下唇。以前的她雖是無父無母的孤女,但好歹是個蒙古格格,還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但現在在郎窯裡裝失憶,成了一介平民,拿什麼跟他抗衡?
她若在此刻承認自己就是寧心,下場也只是落得被送進宮去嫁給另一個沒見過面的皇親國戚,所以認與不認的結果都一樣。
她逃了一次卻沒有逃開他,也沒有逃開被他推向另一個男人的結果,她的心疼痛的被拉扯著。
「明日我便得起程回府,擇期不如撞日,就今日請大人與夫人讓巧兒叩頭,拜作義父義母吧!」
「好!臣立刻派人回府知會夫人準備準備。」郎寧點頭應允,「夫人向來疼愛巧兒,這會收巧兒為義女,定也會欣喜若狂。」
「姚華,」唐文禹交代一旁的姚華,「去替巧兒姑娘換件衣裳,不然這身打扮去拜義父義母,可會貽笑大方。」
「是!」然後她走向一臉憤恨的寧心,「請,巧兒姑娘。」
寧心一動也不動。
「姑娘,」她柔聲勸道,「請別為難奴婢。」
自知抗拒無效,寧心牙一咬,不滿的起身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他的目光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卻如同天涯般遙遠,今生他只能負她了。
「我想殺了他!」一進房,寧心忍不住啐道。「他答應過我的,他總是騙我!」
「格格不是早就該明白這就是爺的心性嗎?」姚華拿了套新衣裳,這是唐文禹交代,連夜趕出來的華服,為了寧心,他做盡了一切,縱使被誤解也甘之如飴。
「格格別忘了他是貝子爺,高興如何便如何,就連王爺、福晉不都拿他沒辦法。」
寧心的心直直往下沉,被動的換上衣裳。
「姚華,難道我終究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姚華眼神詭異的一斂,「也不是如此,格格還能再逃不是嗎?」
寧心的心一突,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等到儀式後,二爺回府,你再逃。」
「逃?」寧心重複,心頭一陣茫然,「逃去哪?」
心在他身上,逃到天涯海角也得不到自由。
「格格可以回蒙古。」姚華柔聲道,「格格不是一心想回蒙古家鄉嗎?回到蒙古隱姓埋名,忘了自個兒有畫坯的好本事,別再畫了,到時就算二爺想找也找不著。」
回蒙古……寧心沉默了。
默默的,她拿出懷中的薰香瓶,那栩栩如生的蝶,想起他說過,該屬於天地的就讓它留於天地之間,難道他們之間,早在初識那時便已注定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