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佐久間大人回來是要做什麼?」凜婆婆問。
「少主今天要參加使館的宴會,請凜婆婆幫他準備一套西服。」
「佐久間大人,」凜婆婆直截了當的問:「少主這幾天是不是都住在一柳?」
「呃……」小十郎實在不想在憐面前承認這件事,卻又無法若無其事的說謊。
「這真是太離譜了!」凜婆婆神情慍怒,「老太婆我今天一定要親自去問問他。」
「婆婆……」一直沉默不語的憐,輕輕拉住了凜婆婆,「可以請你去幫伊東先生準備晚宴的西服嗎?」
凜婆婆一怔,「小憐?」
「佐久間先生,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她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眼神卻十分堅定,「晚宴要穿的衣服,我會親自替伊東先生送去。」
聞言,小十郎跟凜婆婆都一震,驚訝的看著她。
「婆婆,」憐注視著凜婆婆,苦笑道:「我是他的妻子,把丈夫找回來這種事,不該假他人之手。」
聽她這麼說,凜婆婆笑了。「說的對,說的真對。」她緊緊握著憐的手,「少主夫人,看你的嘍。」
帶著晚宴用的西服,憐跟著小十郎來到橫濱港口,這是她嫁到橫濱以後第一次來到港口,也是她打娘胎出生後,第一次看到海。
原來,海是這麼一望無際,看著看著,她內心竟感到澎湃激動起來。
小時候,母親為了替生病的外婆祈福,曾經帶著她去拜山,雖然山與山之間感覺好遙遠,但總還能估算出個距離。可是海,卻讓人看不見盡頭,甚至不知道遙遠的那一端有著什麼。
憐讚歎著海的遼闊,也注意到港口不遠處,停靠著大大小小的船隻,上頭掛著她看都沒看過的旗幟。港邊則是有好多人在忙著裝卸貨物,其中不乏外國人士。
「夫人,你看那邊……」突然,小十郎指著遠處一艘三桅大船,「那是少主的船。」
看著那艘大船,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擁有那麼大型的商船?果然不是尋常的日本商人……
「那是利用蒸汽渦輪跟帆前進的新式船隻,在橫濱只有少數人才有。」小十郎崇拜的說:「這樣的船隻,少主就擁有兩艘,目前有一艘已在返回日本的途中,而這艘預計這兩天離港準備航向亞美利堅……」
「亞美利堅在哪裡?」
「在海的另一邊,是個很遠的地方。」小十郎解說:「就算是搭乘少主的大汽船也得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那麼久?」她驚訝地問道。
「是啊。」小十郎一笑,「還沒在橫濱開設東洋商事之前,少主一年中幾乎有十個月都在海上。」
「佐久間先生是什麼時候跟著伊東先生的?」憐好奇的問。
「大概是五年前吧。」他說:「我在一次的員工招募時跟著一艘亞美利堅商船去到夏威夷,原以為可以賺到更多錢,卻沒想到遭船東壓搾,不但只領到少許酬勞,每天還超時工作。
「同行的日本水手總是吃幾乎壞掉的食物,份量也不夠,很多人都因此病了,最後大家決定逃走,可還是有不少人被逮到……」提起過往,小十郎眉頭深鎖,「我們到處躲藏,無以維生,本想可能就要因此魂斷異地時,沒料到老天讓我們遇見了少主……」
說著,他笑歎一聲,「是少主救了我們,還讓我們上了他的船。他給了我們工作,也教會我許多事情,我佐久間小十郎這條命是他給的。」
憐注視著臉上帶著淺淺笑意的小十郎,「所以你才會說伊東先生是個好人?」
「是的。」小十郎點頭,然後思忖須臾道:「夫人,雖然我不太清楚詳情,但少主似乎是為了某種目的而娶你。」
憐聞言頓了下。某種目的?凜婆婆說他不是為了要西園寺家的華族頭銜而娶她,可除了這個,還有其他原因嗎?
「儘管少主現在對夫人很冷淡,但少主行事總有道理,會如此待你必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小十郎真誠地說:「這些時日我仔細觀察,知道夫人是個好女人,只要你不放棄,總有一天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憐知道他是在安慰鼓勵她,心裡十分感激。「佐久間先生,謝謝你。」
小十郎了然一笑,「走吧,東洋商事就在前方了。」
東洋商事是一幢融合著西式及日式和風的建築,總共有兩層樓高,外觀十分新穎。
憐跟著小十郎進到公司裡,所有人都好奇看著陌生的她。
而當小十郎向大家介紹她便是伊東夫人時,大家更都是同一個反應——瞠目結舌。
雖然沒有正式的婚禮及儀式,但對於伊東長政從東京娶回一位華族千金的事,無人不知。只不過結婚已兩個月,從沒有人看過傳言中的夫人。
而且讓大家更傻眼的是,這傳聞中的華族千金沒有嬌貴氣息,反倒像個鄰家女孩般羞怯客氣,實在很特別。
小十郎領著憐來到二樓的社長辦公室時,秘書鈴木正巧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他身後的憐,不禁愣了一下。
「佐久間,這位是……」
「是伊東夫人。」
「咦?」鈴木大吃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身穿樸素和服、臉上不施脂粉,猶如小女僕般的憐。
對於他的反應,憐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你好。」她主動問候。
「夫人,你……你好。」鈴木一臉尷尬的回應。
「鈴木,少主在吧?」小十郎問。
「是的。」鈴木點頭。
「一個人?」
「嗯,一個人。」
確定辦公室裡沒有「閒雜人等」後,小十郎才放心的領著憐進到伊東長政的辦公室。
門打開,坐在辦公桌後的伊東長政抬眸瞥了小十郎一眼,又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
「小十郎,怎麼去這麼久?」他問。
「因為回來的路上,順道帶夫人到港邊看了看。」
聞言,伊東長政陡地抬起頭,看見從小十郎身後怯怯站出來的憐時,他臉色一沉。
「你在做什麼?」他神情不悅,責怪地道:「為什麼帶她到公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