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一個龍蛇混雜的小茶鋪見面,伊東長政當時單刀赴會,膽識著實教他吃驚。
碰面後,伊東長政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主題詢問他願不願意「重出江湖」,並化名平岡孝明,以造船公司副社長的名義前往東京拜訪其岳父大人。
那一天,伊東長政跟他說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故事,而他在聽了那個故事後,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於是,他穿上伊東長政為他準備的西服,變身為關東造船公司副社長平岡孝明,來到了西園寺的宅邸——
此刻,他被邀請到西園寺家用來招待客人的偏廳候著,不多久,西園寺登二郎便一臉愉悅的走進來。
「西園寺男爵,您好,在下是平岡孝明。」為表慎重及尊重,他起身一欠。
早從傭人那兒得知他是受伊東長政所托送錢來的,西國寺登二郎難掩一臉的笑意道:「別拘束,請坐。」
「謝謝男爵。」他又禮貌的再次欠身才坐下。
「聽傭人說,平岡先生是受我愛婿所托前來的,是嗎?」上個月拿到一千圓家用的西園寺登二郎,正期待著這個月也有一千圓可拿。
「是的。」他從皮革公文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西園寺登二郎,「這是伊東先生托我交給男爵的。」
接過信封,西園寺登二郎迫不及待的打開,裡面竟裝有一封書信及兩千圓。他先是一驚,隨即眉開眼笑地展開書信,信上只是一些簡短的問候字句及署名,沒有其他特別內容。
「男爵,令千金真是好福氣,可以嫁給伊東先生這樣的好夫婿。」
「可不是嗎?」西園寺登二郎難掩喜色,「平岡先生跟我的愛婿是熟識的朋友吧?」
他點頭微笑,「當然。」
「那麼你一定知道小女在伊東家的狀況了?」西園寺登二郎試探地問:「她很得寵吧?」
「一點都沒錯。」
「真是太好了……」西園寺登二郎的唇角不斷上揚,就像看見不斷往上攀升的家用數字般欣喜不已。上個月是一千圓,這個月是兩千圓,下個月呢?該不會是三千圓吧?他從沒見過面的女婿伊東長政到底是怎麼賺錢的?如此雄厚的財力實在少見。
「平岡先生,可以冒昧跟你打聽一點事嗎?」
「男爵請說。」
「是這樣的……」西園寺登二郎睇著他,「我還沒機會跟女婿見上一面,所以想跟你打聽一下他的事……我這個女婿到底是做什麼的?」
「買賣。」平岡孝明的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輕描淡寫地說:「伊東先生將日本的生絲、藝品及特有的物產出口到國外,再從國外引進藥品、機器跟一些新奇先進的東西回來……」
「這一買一賣可以賺那麼多錢嗎?」西園寺登二郎好奇的問。
「伊東先生生財有道,錢滾錢、利滾利,確實是賺了不少,尤其是最近……」
「最近?」
「是的。最近他向我們關東造船訂製的兩艘蒸汽輪船才剛竣工,就有人跟他租下,說真的,光是租金就夠他維持一大家子的生活。」
「閣下是造船公司的人?」
「是的,我是關東造船的副社長,社長正是家兄平岡孝太。」
知道對方來頭不小,西園寺登二郎表現得更加熱情有禮了。
「真是失敬,我不知道平岡先生是這麼不得了的人物……」
「男爵此言真是教在下惶恐。」他蹙眉一笑,謙虛地表示,「跟男爵相比,我算什麼呢?」
「快別這麼客氣了。」西園寺登二郎話鋒一轉,「平岡先生,租賃船只有如此豐厚的利潤嗎?」
「絕對有。」他說,「在橫濱港擁有自己船隻的日本人其實很少,大多數商人會向外國人租賃船隻載運貨物,伊東先生現時有擁四艘船,要是全租出去,光是收取租金就……」
「造一艘船要多少錢?」等不及他說完,西園寺登二郎急著詢問。
他一笑,「那得看大小,像伊東先生訂的那種蒸汽輪船,一艘約莫要花上十來萬。」
西園寺登二郎一聽,頓時蹙起眉,「要這麼多錢?」
「男爵難道也想訂製船隻?」他問。
「不瞞你說,前幾年我做了一些買賣,幾乎把老本都賠光……」西園寺登二郎老實地吐露詳情,「如果我也能當上船主,就不必擔心坐吃山空了。」
「這倒是……」平岡孝明微皺眉頭,若有所思,「其實要當船主不難,冒昧問一下男爵你現今有多少資金?」
「大約八萬圓……」
「是嗎?」平岡孝明神情嚴肅,暗自思忖著。須臾,他逕自從公文包裡拿出一迭資料,其中有不少的照片。「男爵,請你過目一下。」他將資料及照片遞給了西園寺登二郎,「這是敞公司幾近完工階段的一艘汽輪,跟伊東先生擁有的那一艘是同等級。」
西園寺登二郎拿起照片,一張張的細看著。照片上的汽輪從外表看來已然完工,從船上仍在施工的工人跟船身比例來看,確實是艘大船。
「我這次到東京來,其實是來拜訪買主的。」他說:「東京有不少商人跟敝公司接洽,於是家兄便派我前來與買主洽談。」
「這一艘船近期就能下水嗎?」
「是的。」平岡孝明點頭,「現在只剩下船艙部分的木工工事未完成,約莫再一個月時間就能交船下水。」
「這樣啊……」西園寺登二郎一臉認真的思量著。
「男爵,你有興趣當船主嗎?」他試探地問:「因為男爵是伊東先生的丈人,我或許可以情商家兄給男爵一個方便。」
聞言,西園寺登二郎眼睛一亮,「平岡先生是說……」
「是這樣的,因為擔心買家反悔,關東造船通常在開工時就會請買主付一筆訂金,然後在工事達半完成階段時,買家再付清八成的款項。除了像伊東先生這種財力雄厚的客人,才會在一開始就付清款項。」
「你的意思是……」西園寺登二郎仍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