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老爺要您立刻上前頭堂廳去!」
「幹嘛?」
「竇家小姐懷了身孕,竇老爺帶著她闖上咱們杭府裡來鬧了!」
可怕的靜默。
冷不防地,杭傲一個虎躍跳下床來,怒吼,「那個臭娘兒們!」再回頭,表情立刻柔了下來。「老婆,外頭冷得很,妳別出去,這件事我會搞定的!」
「夫君,你……」琴思淚戰戰兢兢地瞅著他。「在發火嗎?」
一直以為杭傲只是性子暴躁而已,直到有一回,她去向大嫂、二嫂問安,閒聊之中,大嫂、二嫂不經意提起杭傲曾被杭老爺子惹火,因而放火燒屋的往事,連公公都因此而忌憚他好幾分,這已經夠她驚嚇的了。
回傲苑之後,碧香又好奇地向添福詢問,於是,添福更詳詳細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述說杭傲是如何如何的飆火,然後放火,又是如何的不許人救火,有幾個奉老爺之命不顧一切想上前去救火的僕人,還被杭傲折斷了手腳。
當時要不是杭夫人親自趕來阻止,杭府八成會被燒得只剩下幾片破瓦供人緬懷瞻仰。
萬萬沒料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夫君竟也有那樣凶狠的一面,琴思淚當場就駭出一身冷汗來,但也幸好只有在被惹火的時候,杭傲才會耍狠,不然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所以,別怪她會擔心,因為不得不擔心。
杭傲怔了怔,失笑。「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火,只是很生氣。」
「那就好。」琴思淚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妳乖乖待在這裡就好。」
「是,夫君。」
套上靴子,連大氅也沒披上,杭傲就直接開門要出去……
「夫君。」
杭傲回頭。「嗯?」
琴思淚面現憐憫之情。「為了報復,竇家小姐就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實在很傻,也很可憐,夫君就別太為難人家了吧!」
唉,這女人真是!
要是同情心也可以賑災,光是她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夠賑上一百年的災都足足有餘了!
「我知道了。」語畢,大步走出門外。
放心,他絕不會「太」為難人家的,只會「用力的、狠狠的、絕不留情的」為難那個臭娘兒們!
*** ***
就在杭傲暗暗詛咒竇艷梅祖宗十八代之際,其實,竇艷梅是很惶恐的,因為,她壓根兒不曉得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記得那日,她怒氣沖沖地從杭府裡出來,立刻上路趕回祈縣竇府,跟竇老爺表明願意嫁給那個南方糧商之子了,條件是要愈快愈好,最好明天就嫁,不然後天也行,隔個兩三天就太久了。
但她說她的,也沒人聽她的,竇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能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把女兒嫁出去,於是等她真能嫁出去了,也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而問題,就出在送親途中。
再是遙遠的路途,在送親的途中,新娘應該是不能下轎的,就算真不得已要下轎打尖,也要躲躲藏藏地貓在客棧房裡頭,不能讓任何人瞧見的。
但竇艷梅畢竟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要出嫁了,她還是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想愈郁卒,郁卒得忍不住在轎子停歇於某個小城鎮時,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到醉得一塌糊塗,待她清醒過來,一切都完了,她已失去完璧之身了。
是誰?
完全不知,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是一個人或好幾個人都不清楚。
起先,她是驚恐的、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但後來,她決定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杭傲身上去,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她的。
所以,她賴定了杭傲,非他「負責」不可!
然而,當她面對杭傲那雙嘲諷的、輕蔑的、鄙夷的目光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虛了,可是,心虛歸心虛,她依舊打定主意要他「負責」。
只不過,她的打定主意並不如預期中那麼定,很輕易就被打歪了……
杭傲背著手,歪著腦袋,「真是我嗎?竇大小姐。」懶洋洋地問。
深吸一口氣,「就是你!」竇艷梅矢口咬緊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是嗎?大概是我最近太忙,有點健忘了!」杭傲慢吞吞地踱出兩步。「我想請問,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呢?」
「八月中秋剛過,在承天府的一處小城鎮!」竇艷梅說得煞有其事。
杭傲微微一笑。「妳確定?」
「十分確定!」竇艷梅用力點頭。「就在送親途中,絕不可能記錯!」
「八月中秋剛過,確定?」
「確定!」
「承天府,確定?」
「確定!」
「無可置疑?」
「無可置疑!」
「那就怪了!」杭傲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沉吟。「去年八月中秋前後,我正在河南府賑災,又如何分身去承天府呢?」
竇艷梅呆了呆,臉色大變。「你騙人!」
「不信?」杭傲笑吟吟的。「沒問題,我起碼可以找到千百上萬個人作證,全都是災民,跟我毫無關係,絕不可能為我作假證的。」
「那……那……」竇艷梅無措地回眸偷覷一下滿臉狐疑的竇老爺。
「如何?」杭傲一派和善的微笑。
「是……是我記錯了……」
「哦?」
「應……應該是中秋前一個月,」倉促間,竇艷梅只好臨時再掰個時間出來,也沒時間去細思那個時間點有沒有問題了。「對,就是那時候!」
「中秋前一個月?」杭傲很客氣的請教。「在哪裡?」
「在……在……」竇艷梅兩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太原的廟會上!」
「原來如此。」杭傲不氣不惱,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那麼,這次不會有錯了?」
「絕不會!」
「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這也很奇怪呢!」杭傲又開始摸下巴了,「去年中秋前一個月,我天天帶著老婆在平陽城裡外到處玩,又哪有空跑到太原的廟會去逛呢?」疑惑的眼神很有禮貌的注定竇艷梅,「平陽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再追加一句。「妳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沒有人願意為我作假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