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他竟忽然斂去神情。
他用著一貫冷淡的表情和語氣問道:「不是要你去採「山胭脂」嗎?結果你半片葉子也沒摘回來?」
這兩天,他的情緒因她而掀起波瀾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不喜歡自己如此失常,更不希望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上官迎曦一愣,沒想到這男人變臉像翻書一樣快。
她蹙起眉頭,忍不住脫口說道:「剛才那樣不是挺好的嗎?幹嘛故意冷著一張臉?你這樣的脾氣真是不討喜,難怪都這年紀了還孤家寡人一個。」
在他們江彌城裡,大多數男人在他這樣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時,都己經有三、四個娃兒了呢!
嚴子洛想不到她竟然教訓起他來,兩道濃眉皺得更緊了。
「一個人挺好的,要是多一隻麻雀成天在耳邊喳呼,豈不是吵得不得安寧?」他冷淡地回應。
麻雀?他該不是在暗暗諷刺她像麻雀一樣賭噪吧?
「無論如何,你總是要成家立業的吧?你這樣的脾氣要是不改改,將來有哪家姑娘敢嫁給你?我可是為你著想哪!」
「多事!趁時候還早,快去給我摘「山胭脂」!」
嚴子洛扔下這兒句話之後,遷自抱起了小鹿走到屋外去,擺明了不想再與她交談下去。
看著他的背影,上官迎曦忍不住搖頭。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不過,她相信他並不是天生就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臭脾氣,否則剛才又怎麼會出現那麼溫暖的眸光和微笑呢?
「幹嘛要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難道真不怕沒姑娘敢嫁給他?」
這話才一出口,上官迎曦就忍不住在腦中想像著將來嚴子洛會娶什麼樣的姑娘為妻?
會不會是個冰山美人,然後兩個人每天在「相敬如冰」中度日?或者是個自得其樂的姑娘,即使面對他的冷淡也能好好地過生活?
上官迎曦在腦中胡亂想像著,而說也奇怪,她愈是去想像他和各種不同類型姑娘日常相處的情景,她的心就愈來愈感到悶悶不樂了起來。
「怪了,我是怎麼了?幹嘛去在意這些自己的想像?」
上官迎曦甩了甩頭,揮開這些莫名的情緒,一想到自己還有工作未完成,便趕緊再度出門,去尋覓「山胭脂」的蹤影了。
忙了一天,夜色己深。
儘管己是就寢時刻,嚴子洛卻毫無睡意,索性獨自走出屋子。
在清亮的月光下,他在山林間隨意走著,沿途不忘留意是否有「火龍草」的蹤影,只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他歎了口氣,停下腳步之後,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經意來到了初遇上官迎曦的那片湖泊。
一張嬌俏的容顏立刻浮現腦海,那燦亮美麗的眼眸、堅毅認真的神情,清晰得彷彿她就近在眼前。
嚴子洛皺了皺眉,隨手拾起一粒石子扔向湖心。
咚的一聲,原本平靜的湖面立刻激盪起陣陣漣漪,就像他的心也因為想起了那張甜美的容顏而隱隱掀起波瀾。
看著湖面久久不散的漣漪,嚴子洛皺了皺眉,頓時有些心浮氣躁了起來,索性褪去身上的衣袍,裸身步入湖中。
雖然此刻夜涼如水,而湖水更加冰寒,但他自幼就喜愛以冷水沐浴,因此並不怕冷,反而很喜歡這種寒徹骨的感覺,那讓他可以保持他想要的冷靜與理智。
嚴子洛斜靠在湖畔,抬頭仰望著滿天星斗,心緒果真很快地平靜了下來。
從小,他就喜歡像現在這樣靜靜仰望星空,只不過這麼多年下來,儘管天上的星空依舊美麗,人事卻早己全非……
出身醫藥世家的他,自幼跟著爹習醫,爹是個嚴厲到近乎苛求的師傅,有時甚至連親子情分也不顧地嚴厲打罵,但……這也怪不得爹。
當年,爹對娘一見鍾情,請了媒人上門提親。娘當時其實愛著一個窮書生,只是外祖父、外祖母無法接受貧困的女婿,因此強迫娘嫁給當時在江南一帶己相當有名氣的爹。
娘迫於無奈嫁給了爹,卻對舊情人念念不忘,整日以淚洗面,在他五歲那年就抑鬱而終了。
爹因為深愛的娘死前競然還念念不忘舊情人,因而債恨不甘、性情大變,走火入魔般地埋頭鑽研醫藥,對他也愈來愈嚴苛。
他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又時常聽聞爹對娘不諒解的咒罵,自然也對女人沒什麼好感。
直到十七歲那年,一個比他年長一歲的鄰家姊姊融化了他冷硬的心房,那鄰家姊姊既美麗又溢柔,待他相當親切。
他覺得自己愛上了她,並深信她也愛著自己,還一心想著等再過兩、三年就要娶她回家當妻子。
想不到,他後來卻意外發現那大姊姊其實另有意中人,而且那意中人還是城裡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大夫之子。她之所以會主動接近他、對他好,只是想幫她心上人盜取他爹的醫書!
這個殘酷的事實讓他大受打擊,而被喜歡的女人背叛、欺騙的不愉快經驗,讓他從此對女人更沒有好感。
與其再被自己所信任、親近的人欺騙,倒不如自己一個人,簡單俐落,毫無牽絆裡礙,更不會有任何的背叛與傷害。
自從二十歲那年爹也去世之後,這兒年來他都是自己一個人,早己經習慣了這樣獨來獨往的生活。
原本他以為自己的心緒不可能再因任何女人而掀起波瀾,想不到……
當上官迎曦那張甜美的臉蛋再度浮現腦海時,一聲悠長的歎息也自嚴子洛的口中逸出。
他承認,上官迎曦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子,甚至比當年那個鄰家姊姊還要美麗幾分,但容貌並非是他的目光總不自覺落在她身上的原因。
是她那份與眾不同的特質,讓他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她不像一般姑娘那般嬌弱不堪,即使三番兩次在幫他試藥的過程中飽受折騰,她也沒掉過半滴眼淚,如此堅強的她,卻因為擔心小鹿的傷勢,難過得淚水在眼中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