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辦?」她迷惑地蹙眉。
「去,去拿吃的。」
他推她一把,她腳下踉蹌一步,及時吞下口中的痛呼。
她立穩身子,聽到有人叫喚延唐,是二夫人,她趕緊從他身邊走開。
四周的人笑語如珠,有人走過身邊時便傳來淡淡的香氣,水晶高腳杯輕撞的聲音如銀鈴般好聽,湘音卻覺得自己快溺斃在一個陌生的大海中,就算求救也沒人會注意到。
她悄悄從一扇門中溜走,想著有人問起就說自己在找洗手間。但她也不敢亂走,跟著一名侍者來到廚房外頭,就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靠牆站著,按摩自己發疼的腳踩。
禹湘音,原來你是個膽小鬼!雖然這樣責備自己,還是無法強迫自己回到那個讓人眼花撩亂的陌生世界。老闆的壽宴,她卻連個禮物都沒帶,更別提根本不在邀請名單上了。
那個霸道的男人,便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不知道他在哪裡,她離開時不敢四處張望,怕引起他的注意而沒有辦法脫身。
他毫無疑問必然又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已經習慣了四周人總是投向他的傾慕眼光,這只有使她更希望離他越遠越好。
越跟他相處,就越不瞭解他。他把她帶回家來,根本沒有道理。至於延唐的態度,就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了。
她覺得身不由己、手足無措,而她最討厭這種感覺。
「你在這裡做什麼?」
有些嬌嫩的女聲質疑著,湘音倏然直起身子。
「啊,我--」
「你該不會是想躲起來吧?」
是二夫人,眼中有些看好戲的神情,湘音忙不疊地彎個腰就想走開,二夫人又開口了。
「我家唐兒也許是條更大的魚,但絕對比延瀟要難釣得多,你明白嗎?」
她僵在那裡,好不容易才擠出聲:「夫人,您誤會了,我只是萬洋的員工--」
「也是。延家還沒有低下到攬員工入室的地步。」二夫人眼中閃著忖度。「我家唐兒愛玩,你不管怎樣都不能當真,我這是為你好才說的。」
「對不起,我、我得走了。」湘音再也待不住,忍著腳疼快步走開。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誤會?她什麼都沒有做啊!湘音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但她有一種感覺,辯解是無法讓那名貴夫人釋懷的。
不同階級的人,彷彿連言語都無法交會。她不懂那二夫人怎會那麼快就跳到那麼荒謬的結論,而又似乎聽不進她說的任何話。
很可怕,像是平行卻不交會的兩個世界,看起來明明一樣,卻是有如異星球。
而她一點也沒有想要一探那個星球秘密的念頭。
她走回轉角,忽然聽到談話的聲音,腳步自動停了。
「你怎麼連自己女伴兼下屬腳受傷都沒注意到?」
「我連看她一眼都受不了,為什麼會去注意到?」
湘音眼中升起霧氣。
「那你幹嘛還拉她回家?」
「爸要看到我身邊有女人,我就找一個最保險的,這對雙方都好。」
「我看她應該是最危險的才對。」
延瀟淡淡地說:「你從一開始就完全搞錯了。」
湘音聽不下去了,強迫自己移動雙腳回到大廳。
她獨自站在大廳中央,只覺得渾身發冷,腳踝的疼痛早被她遺忘,滿心只有糾結與憤懣。不知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多久,才被背後的聲音喚醒。
「你腳受傷了?」他一見到她劈頭就問。「什麼時候的事?」
她慢慢抬起下顎,忽然感到奇異的冷靜。「請你馬上送我到最近的公車站。還有,以後除了公事以外,請你不要再接近我,也不要對我再有任何要求。」
他瞇起跟。「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根本不想聽到。我要離開這裡。」
「對我下命令?這倒是我沒有看過的一面。」他聲如冰霜。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用走的。」
「你不是腳受傷?」
「那是我的事。」她再也無法忍受,轉身就走。
大約是動作太快,一陣劇痛從腳踝射發上來,她向一邊歪倒,被他從背後整個抱住。
強烈的噁心感排山倒海而來,她驚呼一聲,死命掙扎,他卻不放手,她強忍著不願嘔吐,冷汗冒出,眼前慢慢發黑。
「你別想--」這是她聽到的最後幾個字。
第4章(1)
甦醒過來的時候,湘音的意識很模糊,身子如同在雲端游移,又有些暈船般的感覺。
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異常沉重。她呼吸急促了起來,手腳也顫動了一下。
「終解決定要醒來了?」含著怒氣的聲音響起。
她嚇得立刻睜開眼睛,果然又是那個讓她躲也躲不開的男人,正居高臨下俯視她。
她……竟然躺在一張床上!湘音幾乎是跳起來的,又立刻抱住頭呻吟,因為動作太快扯痛了全身的神經。
「你是不是有自虐傾向?腳傷了還想跑?」
一股怒氣不知打哪兒來,她衝口而出:「你才是有虐待傾向!你離我遠一點,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他頓了一頓,似乎對她破天荒的脾氣感到意外,再度開口時口氣平靜多了。「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受,更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她仍按捺不下一口氣。「我知道。你討厭我,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就做出來了,對不對?」
她覺得不平,更讓她驚慌的是,眼前又升起霧氣。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默默看她。她慢慢下了床,眼睛避開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又開口:「這裡是哪裡?」
「我家。」
她的驚慌不減反增,他家是他住的地方,還是他父母家?
不管是哪一個,都很糟糕!這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想介入他的生活。
世上沒有一個人希望跟討厭自己的人多相處一分一秒!
他也不該跟自己討厭的人攪在一塊。他這樣,到底是何苦?
她低頭靜靜地說:「我想回家。」
以為他又要強迫她看著他說話,但他竟只說:「如果吃不下東西,至少喝杯熱茶、洗把臉再走。很晚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