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杭州,青麟商號議事廳。
「稟四少爺,我們運往京城的那批貨又被劫走了,押運的人員跟前幾次一樣全遭到殺害!」姚管事匆匆推開議事廳的門,神色凝重的進來稟告。
聽見屬下的話,俊美無儔的古雲生靜默了須臾後,不怒反笑,望向廳內正在與他議事的數名心腹,悠悠啟口,「你們說說,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他閒懶的語氣,彷彿是在詢問今兒個天氣如何。
然而此刻坐在議事廳裡的眾人卻個個額冒冷汗,沒人敢答腔。
青麟商號的古家有四位少爺,性情皆不同,大少爺古月生為人冷峻嚴苛,不過自他成親後,待人處事已寬厚許多;二少爺古雷生性情溫和,卻是最精於算計之人,任何人都休想在他手上討得便宜;至於三少爺古夜生,脾氣最為急躁,不過若好言好語跟他說明,還是能說
得通道理。
唯獨眼前這位四少爺,性情反覆無常難以捉摸,前一刻明明還言笑晏晏,下一瞬卻能翻臉暴怒,而有時他心裡明明十分震怒,表面上卻笑吟吟,就猶如此刻一般,反倒更令人膽戰。
見眾人全都沉默不語,古雲生慢吞吞再問:「怎麼了?你們都啞啦?沒聽見我的話嗎?」
接收到他投來那抹笑中藏怒的眼神,坐在離他最近的張管事抿了抿唇,硬著頭皮回答,「稟四少爺,是第五次了。」
今天他們之所以聚集在議事廳,正是為了商討青麟商號的貨近一個月來接連遭劫的事,都尚未討論出個結果,沒想到貨物又遭劫,就連押運的人也遭殺害。
其中有兩次走水路,四艘運糧船被人從船底鑿了個大洞,全都沉進水底;而走陸路的貨,加上這次共被劫三次了。
古雲生托著腮,薄唇咧出一抹笑容。他眉目如畫,五官細緻溫潤,眸光流轉顧盼間,隱隱透著一抹勾人的魅惑之態。
瞥見他臉上那惑人的笑意,議事廳裡的眾人全心頭怦然一跳,趕緊眼觀鼻、鼻觀心,收攝心神。
「我記得打咱們的貨第二次出事後,便叮囑過你們要加強戒備,現下又被劫了,你們誰來告訴我是為什麼?」他語氣異常的輕柔,卻有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感。
青麟商號旗下經營米糧、茶葉、酒、木材、絲綢等各種貨物,這些貨物南來北往,不管是漕運抑或是陸運,皆由古雲生負責安排。
如今他負責運送的貨物在一個月內接連出事,不僅令青麟商號折損不少手下和銀兩,更讓他顏面無光。
見眾人皆不敢答腔,他陡地重拍桌案,語氣轉為震怒。
「是你們太沒用了,還是存心把咱們的貨白白送給別人」
眾人的心頭跟著他那記重拍而狠狠驚跳了下,其中一人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的稟明。「四少爺,這次運往京城的貨,屬下已特地加派人手嚴加戒備,怎料……卻還是被劫。」
年約五旬的張管事出聲緩頰道:「四少爺,當務之急應先查明是何方人馬劫走咱們的貨,這批人神出鬼沒且一再殺人越貨,看來是衝著咱們來的,若再不想出法子來防範,下一次的貨恐怕又會出事。」
他在青麟商號數十年,可說是看著古家四位少爺長大,少爺們見到他,還得尊稱他一聲張叔,是少數能說得上話的人。
古雲生雖然怒著一張臉,但語氣已緩和了幾分,「張叔這麼說,是不是想到了有什麼方法可以查明對方的身份?」
張管事詢問方才進來稟告的姚管事,「這次貨是在哪裡遭劫的?」
「紹興附近。」
張管事略一沉吟,說:「前幾次咱們的貨不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也全是在紹興一帶出事,看來對方與紹興脫不了干係,四少爺,不如集中人手到紹興追查,興許能找到什麼線索。」他提議。
這種事他會想不到嗎?古雲生冷冷環顧眾人一眼,先前發現貨物全在紹興一帶被劫,他便已派人暗中前去調查,只是到現下還沒有眉目。
打從青麟商號的貨被劫第三次開始,他也已更改運送的路線,只是卻仍屢次遭劫,他懷疑是有人將商號貨運的行程洩露了出去。
而這次再被劫,只是證實了他的懷疑,此刻在議事廳裡的這些人,定然有人背叛了青麟商號。
他冷冽的視線從十來個屬下臉上——掃過,企圖尋找出到底是誰,然而每個人在接觸到他的眼神時,目光全都不自覺的迴避,令他無法看出端倪。
「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你們全都下去吧。」只能暫時作罷了,可他會親自調查,揪出這個膽敢出賣青麟商號的叛徒,並給予最嚴厲的懲治。
紹興。
秦綠枝走到一處房舍前,敲了敲門板。她穿著一襲藕色衫裙,頭髮簡單的用一根木釵挽起,素淨清秀的面容透著一抹英氣,身量較普通女子高出不少。
很快的,有名婦人來開門,見到她,婦人熱絡的道:「是綠枝呀,快進來,我剛煮好了飯菜,一塊吃吧。」
秦綠枝摸摸肚皮,皺了皺鼻子,清秀的臉上露出懊惱的表情,「好可惜,我剛吃飽,吃不下了,記得以前常來大娘這兒吃飯,大娘做的飯菜可香的咧,早知道我就留著肚子,來大娘這兒叨擾一頓。」
邵大娘滿臉笑容,「你這丫頭同我客氣什麼?以後想吃隨時過來,大娘做給你吃。」綠枝的爹是捕頭,和她丈夫是衙門的同僚,綠枝打小就跟自家兒子虎子一起長大,兩家人交情不錯,她可以說是看著綠枝長大的。
秦綠枝笑咪咪道:「多謝大娘,還是大娘最疼我了。對了,大娘,邵叔叔回來了嗎?」
「還沒呢,你找他有事?」旋即想到什麼,邵大娘眉頭微皺起來,「又是來問你爹的事?」她爹上個月外出查案,一去便沒了消息,至今下落不明。
秦綠枝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微微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