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了,那個人生中唯一的一污點,就是因她逗趣又不肯認錯的摸樣讓他一對衝動行事,先搶先贏地搭車走人,渾然忘卻自己無此需要。
隔天他才請人幫忙取車,但車窗上已貼上好幾張逾時停車的紅單。
「就說我不是浪費醫療資源,我一直想解釋,可你根本不讓我開口,不斷地打斷我的話。」她有口難言,積了一肚子鳥氣。
失笑的柳清羽不自覺地抬起頭,揉亂了她半長不短的及肩黑髮。「你的感冒好了?」
「呢還有點痛,不過不打緊了,自己是醫生嘛開藥打針很方便。」
他目光一沉。「是實習醫生,而且你咽喉發炎還敢吃麻辣火鍋?」
一室的喔笑聲,熱騰騰的煙霧繚燒上升,偌大的店家坐滿七成以上,湯頭滿是火辣辣的顏色,浮著一層令人流汗發熱的紅油,先看就知道有多刺激腸胃。
「我這是以毒攻毒,用花椒的辣度殺死細菌,我……」她說得振振有詞,卻在兩道冷銳的視線下聲音漸小。
「這叫有精神還是不怕死?」以毒攻毒,虧她說得出口。
她的頭越來越低,聲如蚊納。「人家很久沒吃麻辣火鍋,嘴饞。」
柳清羽冷笑地彈她額頭。「身為未來的醫生還敢這麼糟蹋身體,以你這樣的心態,以後怎麼照顧你的病人,你想告訴他們自然療法嗎?不用吃藥也會痊癒,看診治療是多餘的。」
「偶一為之又不犯法。我是健康寶寶,很少生病……」她小聲的嘀咭著。
「你在說什麼,以為我沒聽見嗎?」
連忙抬頭的夏向晚露出了刻意討好的微笑。「柳醫生,你想吃什麼儘管點,我……我請客。」
她肉疼了一下,暗自盤算皮夾裡的錢還能不能撐到月底。
本來她是和菁菁約好要大吃一頓,誰知有異性沒人性的好友因為男朋友來找她而爽約。
窮學生沒錢是眾所皆知的事,早她幾年出社會的好友見她苦哈哈的過日子,才好意相約,接濟她一餐好料。
可」借人算不如天算,發情不敵愛情,她被放鴿子,還得多負擔一個人的餐費。
「養生鍋。」柳清羽看也不看菜單,向服務生點餐。
「養生鍋……」好貴哦!是全店最貴的鍋品。「柳醫生,你吃得真清淡,一堆菇類蔬菜的,你有吃素食的習慣哦!」
「給你的。」他嘴角微揚,斜睨她稍後的表情。
「喔!給我的……」她忽覺不對,臉色為之一變。「等一下,我要吃麻辣火鍋啦養生鍋淡而無味,吃在嘴巴裡一點味道也沒有……」
不讓她嘮嘮叨叨的爭論下去,柳清羽像是玩她玩上癮了,一把拎起她翻高的後領,直接扔坐袖木色長椅,一人一邊對坐。
而他點的是鴛鴦火鍋。
湯頭是由服務生送上桌,一人一鍋,食材自取,放在生食區,另有冰品和飲料無限供應,甜點和乳製品一樣擺滿低溫櫃內,任其取用。
不過較昂責的食材則分盤擺放,依盤子數目計價。
「你不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不快吃,多吃點好補足體力。」話太多,嘴裡塞些食物才會閉嘴。
看著夫到碗裡的香菇、蘑菇、杏鮑菇、金針菇,她心好酸,欲哭無淚。「我可以沾醬吧」
柳清羽將調味的沙茶醬碟推到她面前。「少量,不宜多,口味吃得太重有損喉嚨。」
可你卻吃香喝辣,大口吃著對身體無益的麻辣食物!夏向晚有怨難吐,一臉哀怨地盯著麻辣湯鍋裡的美味食材,口水直淌地想著入口的麻辣。
人家是吃得大快朵頤,薄汗直冒,她是形同吸蠟,口中味道淡得像在喝白開水一樣,好不飲恨自己的先入為主,一時口快。
她以為收入豐厚的主治醫生,應該吃不慣比路邊攤高級一點的火鍋店,所以隨口一問表示禮貌。
畢竟他在醫治完重傷的男童後就打算離開,是她一直磨一直磨,求他留下來幫忙的。
他的醫術令人敬佩,不論是傷勢輕重的劉斷,或是搶救手法,皆完美得教人歎為觀止,彷彿是神手其技的表演,看得她為之傻眼,崇拜不已。
敬佩之餘,她居然沒衡量自己的能力,過度興奮地邀約她心目中的神。
現在的她是悔不當初,神是放在心裡崇拜的,不能請下凡食人間雜糧。眼巴巴地看人大談好料,她不禁大罵自己豬頭,沒事自找麻煩,難得一次的稿賞毀在自己手中。
「苦著一張臉幹什麼,想讓人食不知味?」她在想什麼不難猜,所有的心情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夏向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食不知味的人是我,喝著沒味的清湯,淡得胃口大失。」
「還真委屈了你,不知情的人當是我在虐待你。」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曾幾何時關心交情不深,僅見兩次面的小菜鳥。
她實在不像醫生,小小的身軀,大而圓亮的茶色眼瞳比較像迷路的小兔子,她不慎由豐美的草原走進都市叢林,眼神乾淨得不懂生存的殘酷。
本來就是你欺負人!夏向晚在心底腹誹。「不委屈、不委屈,柳醫生是為了我好嘛!」
嗎,她吃菜,清清腸胃。
「知道就好,要感恩在心。」柳清羽狀似認同她的乖巧,實則暗笑。
「我很感恩,非常感激你的照顧。」只是她好想吃辣,冷冷的冬天喝一口辣得過癮的熱湯,人生一大享受。
見她一臉饞相,他忍不住地笑出聲。「賞你一片毛肚吧省得你把口水流在湯裡。」
聞言,她萎靡的小臉倏地發亮、兩根筷子伸向麻辣鍋底。「太幸福了,我的舌頭……」
「吃慢點,小心燙……」看她迫不及待的吃相,他好笑地搖搖頭。
「太……太好吃了,人間美味,這辣度、這嚼勁……天呀身為人類是上天的恩惠,我死也甘心。」一口還不夠,她陶醉之餘又偷倒了兩片牛肉,迅速地一吞。
「口無遮攔,說什麼死不死,不吉利。」他朝她腦門一敲,以此做為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