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愛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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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再美的夢,終歸有到頭的一日,是該醒了,該醒了——

  真雅悵然醒轉,睜著眼,茫然注視蒼沉夜色,過了片刻,她才驚覺屋外似是隱隱傳來啜泣的聲音。

  有人在哭。是誰?

  她警醒地下相,披上外衣,推窗往下望。

  外頭,天尚未亮,晨曦只在東方一角,微微初透,清冷的月牙還掛在天上。

  可有一行人己魚貫走出客棧,幾名彪形大漢騎在馬上前後押陣,中間是一列女子,一個接著一個,約莫數十名左右,彼此的手腕用繩索綁在一起,個個形容憔悴。

  哭聲便是山那些女子當中傳出來的,大部分的神情空洞,似是對自己的將來已無眷戀,少數幾個喂喂吸泣,傷心自憐。

  這是怎麼回事?她們要被帶往哪兒去?

  真雅凝眉,腦中思索情勢,當機立斷,一面握拳敲牆,一面換穿衣衫,收拾行李。

  當她打點好一切之後,敞開房門,無名己於門外守候。

  「走吧!」她匆匆撂話。

  「走去哪兒?」他隨在她身後。

  「你沒發現嗎?方才有一隊人馬摸黑悄悄離開客棧,我懷疑他們是人牙子,要把那些姑娘家賣去青樓妓館。」

  「所以呢?你想怎樣?」

  「先跟蹤他們,再設法救出那些女子。若這些人牙子有個組織,那便要追查出他們的首腦,全數押送官府,審問論罪!」

  押送官府,審問論罪。

  瞧她說話的口氣,仍當自己是那個在希林朝中威風凜凜的將軍吧?

  無名心窩一擰,一股奇異的躁熱於胸臆翻騰。「他們是否論罪,究竟干你何事?那些商人可是來自唐國。」

  「是唐國人?你怎知?」她訝異地瞥望他,不旋踵,立時醒悟。「你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他們是昨日深夜進客棧的,約莫是為了掩人耳目,並不從前門走,走的是後門,我聽到異響,覺得奇怪,便稍微打探了一下。」他解釋。

  「你打探過?為何不告訴我?」她有些生氣。

  他默然不語,別過頭,似是躲避她的眼神。

  「你說話啊!無名,你究竟探聽到些什麼?那些人牙子是來自唐國的嗎?他們為何千里迢迢前來此地?那些姑娘呢?她們的故鄉又在何處?」

  「無名!」

  「……是希林。」

  「什麼?!」

  「那些姑娘……來自希林。」

  真雅駭然,有片刻,震懾無語。那些遭到人牙子強押的姑娘來自希林,是他們國家的百姓,是她的子民,他卻隱瞞著不說。

  「你怎麼……怎能瞞著我這件事?」她怒斥,胸海捲起千堆雪。「她們可是希林人!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受苦?你應該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如何?」他嘶聲反駁,望向她的墨眸浮沉著異樣的光,像是陰鬱,又有幾分受傷。「那些姑娘都是家裡欠債,被自己的親人當成抵押品,賣給那些人牙子的!就算你插手又能如何?人家有憑有據,賣身契寫得清清楚楚,你想到唐國的官府與他們相爭呢?還是你以為自己身上有足夠的銀兩,能夠——贖回那些賣身的姑娘?」

  第9章(2)

  「所以你這是要我撒手不管?」

  「你本就不該管!」

  「我要管!」

  「你不能管!」

  「為何不能?我是希林的公主,那些姑娘是我希林的子民,我有資格管!」

  「所以,始終究……還是要做回希林公主嗎?」

  真雅怔住,惶然揚眸,與無名相凝。

  他的眼潭,沉蘊著過於深刻與複雜的意思,眸光清銳犀利,彷彿看透了她。

  她驀地伏斂羽睫,躲開他的逼視。「總之,我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這是她的回答。

  而他明白,這話裡隱喻的涵義。

  她終究還是那個心繫江山百姓的公主,她的心依然有份牽掛,對於王位,對那條她久遠以前便認定自己該走的路。

  絲然她口不明言,但他想,她終有一日會回宮的,遲早而己。

  沙漠飛雪,果真將是他此生不可得見的奇跡嗎?

  無名側過頭,迷濛的眼遙望西方。

  在真雅的堅持之下,他倆騎著馬,悄悄尾隨於那些人牙子後頭,往唐國邊關的方向走。

  那裡駐紮著大批戍守邊關的將士,軍營生活寂寥,有些不能攜帶家眷一同前來的小兵,長夜漫漫,需要慰藉,於是便有一群人牙子來往各國邊境,買賣軍妓,除了慰勞官兵,也能幫忙開墾電田。

  希林女子五官深邃,身材雖較為高,骨架卻纖細柔美,兼之身強體健、能耐操勞,很受當地官兵的喜愛,往往能賣得高價。

  這一路往南,離西方沙漠便愈來愈遠,看來那壯闊淒迷的雪景,他們是看不到了。

  她會有遺憾嗎?

  無名收回茫茫視線,凝定於前方的真雅,兩騎之間拉開十數步,很明顯,她不想與他交談。

  生氣了嗎?

  他也氣啊!她不欲言語,他何嘗想開口?一股悶鬱橫梗於胸臆。

  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初次鬧得這般僵持不下,如一對口角不合的年輕犬妻。

  傍晚,那群人在野地紮營露宿,他們也於附近尋了塊空地,他撿拾乾柴,生了一堆火,兩人各自坐在火堆兩邊,默然不語。

  這份僵凝還要持續到何時?他賭氣不問,她也淡漠,吃過乾糧後,自顧自地入睡。

  好怒!

  有多久,他不曾領受過情緒如此強烈起伏的滋味了?為了一個人喜怒哀樂,半點由不得自己——這就是愛嗎?

  太令人無從掌握了,他但願自己別愛她,也不至於受這種苦。

  無名鬱鬱沉思,一道冷風吹過,火焰半滅,他忙加添薪柴,重新將火燒旺,見她在夢中拉攏毛毯,似是感覺到寒意,他一凜,遲疑半晌,終究還是悄然起身,把自己那塊毛毯也蓋在她身上。

  沒了毛毯,他覺得有些冷,於是靜下心來打坐,慢慢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焦味驀地襲來,他修然睜眼。

  真雅亦察覺到異狀,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條毛毯,微愣,可尚不及細想,前方湧來一團濃煙,跟著有人驚慌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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