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數步之外的襄於州州牧徐良小心翼翼的抬眸,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說清楚,就是是怎麼回事?」玄衣男子命令,聲調冰咧,如嚴寒凍雪。
徐良不覺嚥了口口水,「是,下官稟告大人,去年爆發牛疫,死了很多牲口,農民們沒法耕田,收穫量大減,今年幾個城主收不到稅,下了強繳令,農民大為不滿。」
「所以就暴動了嗎?」
「起先不是的,只是一群農民陳情抗議,結果金穗花城主派兵將那些農民都抓起來,斬首示眾。別的城主有樣學樣,所以就……」
「引起暴動了?」
「是。」
「你這個州牧是怎麼辦事的?既然秋獲歉收,又何必逼百姓們納稅?」玄衣男子慢悠悠的問,語氣並不特別顯得惱怒,但聽在徐良耳裡,反倒更加忐忑不安。
「這個……領主大人,其實襄於州何時有過農產豐收的時候?年年都要納稅啊!即便百姓不納稅給我們,我們也得納稅給中央……」徐良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神態顯得莊嚴肅穆,才有說服力。「這事,總得要有個解決啊!」
玄衣男子並不立刻回答,又喝了口酒,這才揚嗓。「你說連金穗花城外都有暴民集結?」
「是。」
酒杯啪的擲落,在石板地上敲出清脆聲響,徐良兩條衣袖跟著顫動。
玄衣男子望向他,面無表情。「我要親自過去瞧瞧。」
「殿下,還是你料事如神,知道王后會派人來除掉你,事先做好防範,幸好有那位劍客出手相救,不然我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暫時脫離險境後,春天驚魂未定,一面說,一面伸手猛拍胸脯,鎮定心神。
「不對,我還是棋差一招。」
對計劃的成效,德芬並不滿意,雖說她的確料到王后會派人暗殺,也反過來利用此計,在青衣劍客的護送下順利脫身,暫且得到自由,可以去見自己想見的人,但她沒料到父王派來保護自己的兵士竟那般不堪一擊,一下便被盜賊衝散隊伍,害她事先安排的劍客費千辛萬苦才能送她與春天離開,還因此身負重傷。
看樣子,那些兵士當中也有不少事王后的人,是她大意了。
「希蕊王后,果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她喃喃自語。
春天沒聽清,「殿下,您說什麼?」
「沒什麼。」她定定神,「我不是說過,從現在開始,別叫我殿下嗎?我們如今可是做平民打扮。」
「是,殿…下,小姐。」春天懊惱的敲自己的頭,「那我們如今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間民宅吧?」
這間位於城外的民宅,是德芬囑咐青衣劍客事先安排的,民宅的老夫婦都被收買了,將屋後兩間草房讓出來給他們留宿。
「……假若那些盜賊是奉王后娘娘之命而來,那麼他們一定會到處搜索,我們躲不了太久的。」
「你說得對。」德芬同意侍女的推測。「所以我們明日天一亮便離開。」
「可那個劍客傷那麼重,怎麼能走?」
「只能我們自己走了,讓他留在這兒養傷。」
「什麼、只有我們兩個女人家?」春天好震驚。「況且我們還是初次出宮,人生地不熟的……」
「不是初次了,你忘了嗎?」德芬眨眼。「小時候我曾經跟著宣哥哥偷偷隨著那些西域來的商團商人走了一段,那時我們一路走到了邊境。那次的經歷我到如今還印象深刻。」
「您還說呢,殿下,也不想想那次宓妃娘娘發了多大的脾氣,小的差點性命不保!」想起當時的驚恐,春天至今仍感哀怨。
「對不起,那時真是連累你了。」德芬嬌笑致歉。「我只是說,那回的經驗會有用處的,你別擔心,不過你說的也對,以女兒身行走在外確實不太方便,只能改換男裝了。請老人家到城裡幫我們買幾套衣服吧,順便也買兩匹馬。」
第2章(2)
「天啦!」春天慌得直搖手。「小的可不會騎馬。」
「那你坐轎吧。」
「哪有小姐騎馬、侍女坐轎的道理?」
「呵。」德芬調皮的彎唇,「你不是一向就愛管我嗎?就像我姐姐一樣,讓姐姐坐轎是應該的。」
「殿下……唉,小姐您就別逗我了。」
「換了男裝以後,叫我少爺比較好。」
又換稱謂?春天歎息,用雙手拍拍自己的臉頰,振作精神。「好吧,少爺,就算我們有馬可騎、有轎可坐,但到底是要上哪兒去?」
「不是說了嗎?我們要去襄於州。」
「襄於州哪裡?」
「金穗花城。」
襄於州在兩百年前,由國主智勇王分封給當時平定亂世有功的大將軍黑元,從此,黑氏一族便在襄於州定居,金穗花城既是襄於州的首府,州牧官衙所在,黑氏領主的府邸想必也在不遠處吧?
她要找的人,應該就在那裡。
思略既定,德芬立即喚來民宅的老夫婦,吩咐他們辦事,隔天一切備妥,兩人便改換男裝上路。
不過數日,便來到金穗花城外,光天化日,城門卻是緊閉,守衛森嚴,不許任何人進入。
抬頭一瞧,城牆上竟然高高懸掛一排首級,春天驚得連聲尖叫。
「天哪,天啦!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何城牆上……要擺那些死人頭啊?」
德芬同樣駭然,兩人暫且退到城郊一間茶棧,打尖休息,順便打聽消息。
「公子,聽您的口音跟本地人不大一樣,是從外地來的嗎?」小二好奇的問。
「是,我是從天上城來的。」德芬回答。
「從王都來的?」小二好生羨慕,「怪不得公子打扮如此貴氣,原來是王都來的嬌客。」
德芬但笑不語。
「您是王都來的,那應該不曉得咱們襄於州發生了什麼事,這兩年這兒流行牛疫,牲口死了大半,農民沒法耕田,差點要鬧饑荒呢!」
「這麼嚴重?」
「是啊!偏偏咱們州牧是個……怎麼說呢?總之都到這種時機了,他還堅持要收稅,減免半分都不行,結果農民就暴動了,鬧最厲害的就是金穗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