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吃頓飯了。」她喜孜孜道。
「……你哪時沒在用膳時間冒出來過?」
他指的是水鏡,三餐都準時無比。
「我是說,真真實實,可以幫你夾菜,替你舀湯沫,和你吃同一盤食物嘛。」
勾勒的多美好,一副餐桌上的和氣融融。
結果呢?她不知夢遊到哪處世外桃源去了。
真是誰認真誰笨蛋。
她睡死了也好,離此時的他,遠點。
每每尋無寶珠回來,疲憊加上失落,往往是他意識最混沌、耐性最薄弱,甚至,情緒最浮躁的時候。
體內,眾龍王封下的印,總在那時,岌岌可危,隨時都快被衝破了、掙脫了。
他曾經因此,打傷四弟。
雖然,眾人矛頭皆指向是四龍子犯錯,惹怒了他,實則不然。
是他難遏的殺心,在那一瞬間,洶湧傾巢,對於四弟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臂,他想折斷它,聽它清脆斷裂的聲音,見它骨碎鞋濺的殘美情況。
他……是真的想殺了四弟。
不單純針對四龍子,而是任何一個出現眼前之人。
四龍子不過是運氣不好,倒霉成了替死鬼。
不耐、厭惡、憎恨,是他心中不斷湧現的意念。
明明沒有怨恨,但負面情緒,有內心深處冒出來,邪惡地哄誘他,放任那些晦暗,將他吞噬。
所以,在他回復掌控力之前,必須孤立自己。
不許誰人靠近,怕的,便是自己會在神智時而渾噩、時而清明、時而殺意充塞下,再度發生四弟那情況。
第6章(2)
她卻來了。
他故意裝睡,不想理睬她,帶著些許惡意,小小的報復,報復她言而無信。
另一方面,他怕現在的自己,對她,深具危險性。
她膩了過來,不知死活,在他身邊躺下,貼近到可以感覺她的炯炯注視,專心的、全意的、熱暖的,只看著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後,是她柔嫩的唇,印了上來。
她在他的嘴中,頑皮作亂,嘗鮮吮著,拙稚吸著,像個探險的娃兒,來到一個新奇好玩的地方,感到有趣,再再流連,不肯離開。
初生之犢不畏虎,憑著傻勁做事,完全不知虎口內拔牙,不,是在龍口內,軟綿綿地廝磨,香嫩嫩地輾轉、甜孜孜地引誘——
是件多自尋死路的事。
血脈沸騰,憤張亢奮,與面對四弟或任何人時,翻攪的殺意,全然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飢渴。
他翻轉了彼此身姿,取回主宰權,吻得比她深、比她鷙猛,要把她吞下肚般,叼著她的舌,銜緊她的唇,不輕易放過她。
她嗚嗚嚶嚀,唇被吻得發熱泛疼,想扭頭逃開,他的手卻扣在她顎緣,長指力道堅決燙人,鎖著她,不讓她逃,執意與她,糾纏到底。
在她快窒息時,他放開她,等她狼狽地吁吁大喘,急猛吸氣,待她吸足了,便在吻上去,豪奪她的氣息,如此反覆,攪和的她意識含糊,腦袋瓜裡一片狼藉,只記得他帶來的炙熱和貪婪,久久、久久無法回神。
她癱在床中央,大口大口喘氣,渾盈胸脯,在他掌心之間,劇烈起伏,被他吮進雙唇間的頸膚,敏感戰慄,脈動躁亂急促,在他口中輕輕顫抖,他一定全感覺到了。
他緩慢舔琢她的每寸肌膚,舌尖磨挲那細膩的觸感,愛極它們在口中,糖蜜般絲滑、柔軟、教他金燦瞳心一緊,忍不住一口咬下。
啃噬的力道,痛的她叫出聲來。
這一叫,什麼迷亂,什麼渾沌,什麼飄飄然,全數消散。
她捂著被她咬出牙印的肩膀,掙扎爬開,撅嘴看他,這一眼才清楚看見他的不同,這一次,可不是她眼花了。
他身上金鱗密佈,淺淺地,泛著光,由松敞的黑裳襟口露出來,肩膀、頸子、手臂、背脊,處處皆有。
長髮撩散披覆,落在鱗片上頭。
金與黑,兩色交錯,襯出彼此的強烈存在,這股對比,同樣出現於他雙眼間。墨濃的眉睫,金燦的瞳仁,正凝睨著她,眨也不眨。
「囚、囚牛?……」
明明是同一張面孔,她熟悉的俊挺、看慣的容顏,怎麼會有截然不同的差別?
是他脫去了白如初雪的袍子,緊著黑色內裳的緣故?
不,衣著顏色,不應該有忒大影響呀……
抑是那些金鱗……
她瞧不懂他神情的高深莫測,被他身上閃耀的龍鱗金光,扎的撐不開眼,只能細細瞇起,雖然,很想伸手去觸撐那些金鱗,但本能在告誡著她:
別碰,一碰就會出事。
一碰……就會被撲殺吃掉……
他看她的眼神,正透露這樣的可怕訊息。
她胡亂猜測著,他一定是生氣了……氣她沒遵守口頭約定,守在城門,迎接他。
她有反省了,真的,氣惱自己貪睡,錯過他回城這麼重要的大事。
伸手不打笑臉人,珠芽先朝他獻媚一笑,解釋自己的失約理由:
「我昨夜太開心了,一想到你今兒個就回來,整晚在床上翻來覆去,興奮得睡不著……結果天快亮,才陣亡睡下,就……睡過頭了,夢裡,還夢見我去城門口接你,兩人吃了好豐盛的一頓,你一口,我一口……」
太在意他,日所思,夜所夢,連睡著時,都夢見他回來。
一覺驚醒,原來是場夢中的夢中夢,什麼開心飛撲過去,大嚷著「我等你等好久!」,以及他斂眸輕笑,回摟她,溫柔說著「我回來了」,全是她在發夢。
錯過了沒關係,提出補救方案才最務實,珠芽早已想好了:
「不然你出城去,咱們重來一遍,好不好?」她同他打著商量,雙手合十,拜託起他來。
瀲灩的金芒,因他唇角上揚,而在臉龐間流動著,形成繞美景象。
嬈美……多不適合用在男人身上的字眼,卻無比適合的囚牛。
「不用。」他的聲音,清風般徐來,緩中帶魅,短短道來兩字。
彷彿貼在耳邊,呢喃輕語,隱隱滿溢的笑聲,讓她腿軟,像被炸到透徹的小蝦一樣,酥酥脆脆,幾乎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