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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他以為你肚裡有他的金孫,才奉你為上賓,若他知道,他的愛孫,不過是顆米粒大的真珠,情況就大大不同。

  「真的,不用。」他唇線揚揚,勾勒出絕美彎弧,嗓音脆靈好聽,仍是笑著,仍是婉拒。

  「我保證不會再亂說話、不會亂下跪、不會……」她努力想擔保。

  他像尊被雕塑成噙笑神祇的石像,只是笑,也只有笑,沒有真實暖意。

  是的,他的雙眸是冰冷的顏色,淡覷著她,彷彿縱容到了底線,她再囉嗦下去,他便會翻臉。

  好、好嘛,她看懂他的拒絕了,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要她插手。

  「……那,臨走前,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噙笑神祇優美的笑弧,上揚達到極致,天籟清爽的美嗓,送上堅決一字。

  「滾。」

  耳根子,總算恢復清靜。

  第2章(2)

  打從某人變回蚌形,哭著從窗台「飛奔」出去,憑借雙殼一開、一合的力道,化身飛鳥一般,飄得好遠,化為海中一粟,帶走了嘈雜的啜泣聲後,「枕琴懷笙園」回歸了原有的幽謐寧雅。

  僅存海潮流動時,在廊柱洞簫間,形成的自然之音,輕靈縹緲,圍繞全園週遭,不加矯飾的音律,閉目聆聽,教人心曠神怡。

  大龍子品著茗,也品著幽樂,興致一到,喚出水箜篌,長指靈巧捻撥,繁複的指法,流暢自如,與潮音和鳴。

  動聽琴音,裊繞不止,溢滿庭園樓宇,悠悠淺淺,吸引魚兒歇佇、誘來蜇群聆賞。

  大龍子奏篌,總能招來聽眾無數,此樂翩翩,便是仙曲,聞者舒心袪郁、忘卻煩惱。

  難得他今日彈奏許久,皆無休憩之意,造福了大家的耳朵。

  知音遠遠聽著,雖覺他的篌音,不若平時沉穩專注,帶些慵懶,像是信手拈來,更彷彿,他只是胡亂撥動細弦……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親眼看見大龍子趕走那個嫩女娃,這才要緊、才讓她感到安心不少,自然更覺篌音悅耳迷人。

  她守在遠處,眷慕地、略憨地,微微含笑。

  他比任何絕景更加悅目,舉手、投足、斂目,皆是美得如詩如畫。

  瞧他,永遠也不膩。

  直到魚婢來報,打斷了知音的「觀賞」。

  「龍主今晚設宴,請大龍子與大龍子妃,準時出席,幾名龍主妃想見見新家人。」

  知音除了暫且應諾,送走魚婢,再向大龍子完整傳遞龍主命令之外,她是無法欺瞞,或自作主張多言的。

  「嗯。」大龍子聽罷,淡淡回了這一字。

  單僅有一字,也像吟唱仙樂般,酥骨麻心。

  知音沒有立即福身退下,她想佯裝口吻自然輕鬆,又不失尊敬:

  「怎不見大龍子妃?需要知音為大龍子妃……備妥衣裳飾品,精心打扮一番嗎?」

  明知故問的用意,就是想親耳聽見他說:「我趕她走了,何來大龍子妃?」

  萬一他真這樣回她,她還能故做擔憂,為其煩惱著大龍子妃一走,龍主降罰,如何是好?

  最好,他接下來能發現始終站在他身旁的她,笑容輕綻:「他要大龍子妃,找一個給他便是。」

  「能上哪去找?」說這五字時,千萬不可以太嬌軟,才不會被他聽出她口吻中,充滿期待。

  「你。」

  「我——」知音雙頰紅似彤雲,鮮艷得快要滴出汁來,白嫩柔荑要忙著捧腮,又要猛按狂跳的胸口,還需矯情搖晃:「知、知音不行……知音不敢逾矩——」

  但若大龍子很堅持,那那那知音恭敬不如從命……

  最後兩句,沒機會脫口。

  「你,可以退下了。」他只是要獨處,見她還發著怔,傻站在那邊,才出言屏退,哪知她反應古古怪怪。

  逾矩?退下與逾矩,有何關聯?

  「呃?是……」並非找她充當大龍子妃哦?知音一陣尷尬。

  自己妄想得太好歡樂,忘了今夕是何夕,她臉兒臊紅,挾帶幾絲失態的難堪,連忙福身,退了出去。

  篌音再度玎揚傳出,悠然了整座園樓。

  等到它止下,以臻晚宴開始的時辰。

  「今天,大哥心情很好哦?箜篌彈了真久,琴音連我那兒都聽到了。」四龍子在抵達宴廳前,巧遇二龍子睚眥,兩兄弟搭伙一塊走。

  「琴音正好助眠,讓我家參娃睡了整個下午。」此刻,參形小娃被抱在臂彎內,還沒睡醒,他提供賁張結實的肌肉,給她當枕躺。

  「我也忍不住睡半個時辰,醒來,琴音還沒停。誒,老五。」四龍子走著,又遇到另一隻兄弟,狻猊手挽妻子,就在上階梯的廊前。

  「大哥是藉由箜篌之音,和大嫂調情?」狻猊笑侃道,紫瞳氤氳在煙沫後頭,既魅,又媚。

  「最好大哥懂這種風花雪月。」四龍子嗤之以鼻。

  外人很容易被大哥那副光風霽月的皮相所誤導,當他溫良恭儉讓,容貌好、品性好、脾氣更好,時時面帶微笑,好似永遠不會生氣,永遠胸襟寬大,永遠淡淡柔柔的……

  只有一家人才知道,大哥根本是個皮笑肉不笑,笑起來也不代表他心情好,難以捉摸、深不可測、外加觀念扭曲的傢伙。

  「我瞧那只蚌精,也不像是喜愛音律的料子。」四龍子補上。

  「怎麼?從她身上,嗅到和你是同類的味道?」狻猊嘴可不饒人,笑起來酸他,從不管長幼有序。再說,不同個娘胎,只早他半刻出世的「哥哥」,哪用尊敬?

  同類,非指皆屬龍子,而是音癡。

  音癡,更非癡醉沉迷於音樂之人,是沒有能力分辨宮、商、角、征、羽,對音律一竅不通……

  四龍子對音律之遲鈍,大概是本該要遺傳到的音樂天分,大龍子搶先一步,全由娘胎裡拿走了,半點渣都不分給四龍子,造成兩兄弟落差如此之多,雲與泥,音癡與音癡,天籟與破嗓,形容得恰恰好。

  他們兩隻,可是同父又同母的親親兄弟吶,不若其他七子,未從同個娘胎而出,血緣濃上加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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