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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我就說不要打草驚蛇。」越菡蓉怨怪地看她一眼。「幹麼非要掀吳公子的底,我們可以靜觀其變啊,等他錢到手了再抓住他,一舉兩得,人犯抓到了,又讓羅通沒臉。」

  江芷靈笑而不語。她當然可以人贓俱獲,但何必呢?吳華、翠娘等人在京城已有案底,其他人不知道,她可是曉得的,除了京城,她相信其他城鎮應該也有吳華、翠娘跟黑衣人的案底。

  騙術得磨練才會精良,沒人一生下來就會,記憶中,翠娘十一、二歲時就被抓過幾次,他們都是慣犯,不愁沒犯罪資料。

  若想人贓俱獲,還得再等些時日,畢竟羅通不是當家作主的人,要等他弄出一大筆銀兩,少說也得再等上十天半個月,她卻不想再耗下去了,還是快點讓事情落幕吧……

  她已經出招,現在就看吳華怎麼接了。

  第9章(1)

  江芷靈是被冷醒的。窗外的光透了進來,青青灰灰的,雙腳冰冰涼涼的,由下往上蔓延,冷到大腿時,她醒了,然後她看到一個奇怪的男人站在床邊。

  他有點透明但又不是完全透明,人說在虛弱的時候容易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以前她是不信的,但在醫院住久了以後,莫名其妙地忽然有一天就看見了。醫生說是腦瘤壓迫到某個區域,造成視力問題,媽媽的朋友說是陰陽眼。

  鬼魂並不可恨,並非想像中的長髮凸眼睛,只是灰灰白白的,像霧又像果凍,慶幸的是五官看不清楚,降低了恐懼感。很多事習慣了也就不足為奇,見到鬼也一樣,習慣就好。

  母親走進來,說了幾句她沒聽清的話,她難過地發現自己連母親的樣貌都快看不清了。冷意爬上她的肚子,她伸手想蓋被子卻動不了,連開口說話也不能,她覺得好累。

  床邊的男人輕輕碰了她的肩膀,他的臉忽然清晰起來,是十分好看的臉,正對她溫柔地微笑。

  「我們走吧,你還有壽元,但這個身體不行了,我再幫你找一個,別怕……」

  「呼--」江芷靈猛地睜開眼,驚醒過來,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視線掠過熟悉的床幔後,才逐漸平靜下來。

  拭去額上的冷汗,彷彿還能聽見那溫柔的聲音。別怕……

  是真的還是夢呢?

  江芷靈怔怔地望著床頂,腦袋空空的,什麼也不能想。她茫然地套上外衣走到房外,沿著小徑漫步,試圖讓自己亂哄哄的腦袋冷靜下來。

  她真的死了……

  腦中隱約還記得床邊的奇怪男人,她有些印象,卻不記得他說過那些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落寞、惆悵、難過……釋懷?

  她喟歎一聲,心裡亂糟糟的。先前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但真的確認心裡又空蕩蕩的,不知該怎麼辦?

  她無奈一笑。還能怎麼辦?不就是像現在這般過日子嗎?

  走在星光月影相伴的小徑上,影子拉得長長的,長到幾乎看不見邊緣,隱沒在另一個影子裡。有時她覺得自己就像那些消失在暗處的影子,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圍繞自己的只有一片黑。

  方纔作的夢是真的嗎?問了也沒人能回答。

  「怎麼還不睡?」

  江芷靈猛地抬頭,屠莫就站在路的盡頭,關心地望著她。

  「我聽到聲音,出來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奔入他懷裡,雙手緊緊抱著他,小臉埋在他胸前,一句話也沒說。

  屠莫先是詫異,旋即環住她,察覺她細微的顫抖。

  「怎麼了,作惡夢?」他低聲道:「別怕。」

  她猛地抬起頭,那兩個字像咒語一樣圈住自己,帶來安慰的力量。

  「別怕。」他抬手撫摸她的臉。「只是作夢。」她蒼白脆弱的小臉像映在水池裡的月亮,宛若要破碎,讓他胸口莫名發疼。

  「屠莫。」她輕聲喚著。

  「嗯。」他安撫地揚起笑。「你全身都冷冰冰的。」

  「我不覺得冷。」他像暖爐一樣,暖呼呼的。「我沒事,只是作了個夢,夢到我已經死了。」

  他撫摸她柔軟的髮絲,問道:「在你的世界?」

  她頷首。「其實我心裡也有數,也想過……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哭,我連我媽的臉都看不清楚……」話未說完,淚水就落了下來,滴在他的外袍上。

  他心疼地環緊她,明白她捨不得家人。「他們會過得好的,別擔心。」

  她啜泣著點頭。「嗯,其實……這樣比較好,他們不想我受苦,我也不想他們為我難過,只是我們家人感情很好……」她說不下去,只能抱著他哭。

  他輕拍她的背,濃眉緊緊皺著,神情緊繃,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你……」

  她抽噎地想克制自己,眼淚卻掉個不停。「如……如果我是意外死掉,突……突然離開,還不會這麼難過,但是……但是我生病了,拖了好久……覺得對不起他們,捨不得他們難過……」

  她不停說著,斷斷續續、抽抽噎噎地,把心裡的話、內心的愧疚、來不及對家人說的全說了出來。

  屠莫攏著眉頭,聽她一句一句地說著,不時拍著她的背,直到她哭得累了,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才低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照顧你的。」

  她抬起哭腫的雙眼,臉上掛著淚痕,哽咽地點了點頭。

  他低頭親了下她的眉心,柔聲道:「你有我。」

  「嗯。」她勾起嘴角,潸然淚下,感動卻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用力抱緊他。

  「哭得眼睛都腫了。」他溫柔地撫過她的眼睛。「像駱駝眼皮,什麼風沙都吹不進。」

  她破涕而笑,他攬著她往屋裡走。「進去再哭吧,外面冷。」她看起來已經疲倦得站不住腳。

  「我不哭了。」她輕聲道。

  「好。」他抱著她上階梯。

  「我自己走。」她的聲音依舊帶著濃厚的鼻音。哭過後,她覺得平心靜氣許多,只是全身力氣彷彿也被抽走,累得都快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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