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憐哦!」一個龐克頭女團員不由吸吸鼻子。
「是啊,那個讓他等了一生、盼了一生、癡了一生、守了一生的人,為什麼最後還是讓他覺得生命如同一口枯井,了無生趣了呢?」某位長髮女團員顯然是瓊瑤的鐵桿粉絲,出口成詩。
夜風呼呼地吹,氣溫下降,眼前陰影處處鬼影幢幢,可是看著那老房舍和幽暗陰惻惻的百年老樹,團員們滿眼都是同情悲惘之色,氣氛一時間從驚悚刺激的靈異探險變成了憑弔老眷村之旅。
老樹下,沒有看見那抹懸吊的影子,四周淒涼的犬吠聲不知怎的也全止息了,只有月光灑落在樹影和地面上,點點銀光如淚。
唐秋生鼓起勇氣走近老樹,小手輕輕地搭在樹幹上。
「伯伯,無論你等的是誰,希望你已經找到她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低低歎息。
「我始終相信,相愛的人,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有朝一日終能相見的。」
散落在左近處,邊感懷邊拿起數位相機拍照做紀念的團員們沒有注意到她說了什麼,卻是奇異地感覺到了原本寒冷刺骨的夜間氣溫忽然回暖了,幾似錯覺。
第4章(2)
唐秋生自顧自沉浸在感慨世事的情緒中,全然沒有察覺、也看不見一個原本浮在她身旁的蒼老身影,那幾乎觸及她頸項的,不斷蠕動擴張、纏繞得絲絲縷縷的濃黑怨氣忽然僵凝住了。
相愛的人,無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有朝一日終能相見的……
所以,還能相見。
他真的,還能再見到她嗎?
它頸項間的黑色繩索竟奇異地逐漸消失,露出嘴外的紫黑舌頭也慢慢地恢復原狀,睜狩憤恨悲傷的神情被一抹怔忡淚意取代了。
婉容,你等了我一輩子……現在,你還等著我嗎?
不遠處的房舍陰影中,一個高大挺拔身影靜靜地佇立,銳利的眸光至此終於清明舒朗了起來,捏握成訣的修長手指也鬆開了。
「她還在等你。」霍玄如炬眼神直直迎視向那一雙忽顯驚慌的孤老目光,低沉有力地應許道,「執念既消,緣路已現。去吧!」
獨眼老兵驀然一震,臉上迅速湧現不可思議的狂喜和激動。
剎那間,夜空中月華倏然暴漲了數十倍光華,雖只有短短一秒鐘,稍縱即逝,快得根本無人發覺。
可是獨眼老兵就在這一貶眼間,微笑著隨著月華消失了。
去到那個有她的所在。
唐秋生收回撫著粗糙卻溫暖的樹幹上的掌心,一回頭,頓時呆住了。
「霍先生?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霍玄在其他團員好奇又「驚艷」的目光中,高大身形優雅從容地走向她。
「你欠我……」他朝她微笑,「不,我欠你的晚餐還沒吃,當然要追來還債了。」
她心跳得好快好快,做夢都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還對她笑得很溫柔。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你們社長說的。」他摸了摸她的頭,眸底光芒微閃。
沒有告訴她的是,當他知道她今晚要來這個眷村時,心臟倏停了一拍。
今夜大陰,百鬼夜行,尤其眷村明日就要拆遷了,所有積壓許久的東西都會在最後一晚紛飛而出。
他有點擔心她。
誰讓她的體質非常的奇怪,絕對的氣虛體寒而白,按理應該是極易招陰,可是卻又天庭封密,靈竅不通--
簡而言之,她易招鬼,卻又看不見鬼,若遇見存心想對她不利的,連逃都不知道要逃,只有傻乎乎站著挨打的份。
「噢。」唐秋生被他突如其來親暱寵溺的舉動惹得小臉飛紅,心下一陣怦然,呼吸也有些不順起來。
「行程結束了嗎?」他低頭看著她,嘴角微勾。
「還沒,我們還要在眷村的巷弄裡轉轉,還有後面小樹林那裡……」她舔舔突然發乾的嘴唇。
「介意我加入嗎?」
「欽?」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突然「擠出去」了。
下一瞬,幾個女團員已經燦笑若花,吱吱喳喳地包圍住霍玄。
「歡迎歡迎!」
「你也是我們的導遊嗎?」
「導遊先生,我好害怕喔!等一下我可不可以全程跟在你旁邊啊?」
霍玄俊臉上的笑意倏然不見,眸光閃電般厲然一掃,四周全氣迅速下降了十度不止。
誰說殺氣這種東西看不見也摸不著的?
但見,女團員們爭相綻放的妖嬌春情又紛紛被急遠冷凍,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嗚,美男在前,看得到吃不到,最討厭了。
唐秋生傻愣愣地站在外圍,忽然見他邁動長腿走出「困脂陣」,大手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肩頭,用力地環靠在自己懷裡,淡淡地宣佈:「走吧。」
走……去哪裡?而且這樣好嗎?
她回過神來,有些急了。
「等一下,霍……」
他的眸光在夜色裡微微一閃,環顧眾人,渾厚好聽如午夜電台主持人的嗓音,沉靜地道:「接下來的行程就由我來介紹。」
女團員們滿眼春情蕩漾,男團員們則莫名被他通身氣勢靂懾住,自然也只有乖乖跟上的份。
霍玄眼神有一絲滿意,繼續道:「據聞,當年建造眷村,曾挖出過一具清代的棺木,經監定是一對男女,結髮而葬……」
語氣迷人,抑揚頓挫,引人入勝,脈脈情深。
唐秋生怔怔地望著他,在被他磁性嗓音迷得暈暈然、茫茫然之餘,腦中摸摸糊糊浮現了一個想法--
他,該不會是同行吧?
距離那晚他趕到眷村「代班」後,又過了好幾天。
可是這幾天對霍玄而言並不好過。
一切肇因於那天晚上,本來氣氛好好的,行程很順利,團員們也都很滿意,唐秋生又是感激又是歡喜又滿眼崇拜地看著他,高高興興地答應陪他去吃那一頓遲來的晚餐,其實是宵夜。
但就在兩人清粥小菜吃罷之後,他對上她堅持把沒吃完的小半碗地瓜稀飯和一盤脆瓜打包回家,卻不願接受他提議再多點一份完好的讓她帶走的行為,終於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