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唐秋生只覺心臟重重撞擊胸口,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越發慘白。
他臉繃得緊緊的,「想起來了?」
「我那時候好像聽見……」她的胃陣陣發冷,「我、我真的撞鬼了?可是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管她怎麼努力回想當夜在地下通道裡發生的事,可腦海中的記憶還是大半空白,就像天線壞掉的電視螢幕,讓人茫茫然看不清楚究竟。
見她惶惶不安,又極力苦苦思索的模樣,霍玄胸口一抽,手自有意識地將她抓進懷裡。
「算了,不記得也好。」他的語氣緊繃,卻又帶著一絲別樣的溫柔。
「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被牢牢地圈靠在他強壯溫暖的胸前,一開始驚慌得動也不敢動,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腦子也亂成了一團。
可是漸漸地,傾聽著他胸膛裡那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穩地跳動著,她所有的慌亂失措和抗拒,在這一瞬間突然都不見了,代之而起的竟是某種期待已久的安心、妥貼的暖和感。
好像他們之間,理應如此。
可是……不對呀,她沒打算愛上誰,更不想愛上他啊!
「我我我該回去了!」她軟軟暖暖的心瞬間驚悸了起來,猛地一把推開他,慌慌張張地跳下床就想逃離現場,可是腳才一觸及地板,兩天來狂歡過度的後遺症全上身了,害她腰疼腿軟地撲了下去。
「當心!」霍玄急忙接住她,「你又想幹嘛了?」
唐秋生緊握住他結實有力的手臂,驚魂未定地低喘了口氣,這才意識到什麼,彆扭地掙扎了起來。
「霍先生,你的手可不可以先……」
「秋生。」他的氣息在她耳畔輕拂,溫熱又令人感到陣陣騷動發癢。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嘴邊,耳際嗡嗡然,渾身又升起了熟悉的熾熱感,僵在他懷裡不敢動彈。
「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意面對現實……」他的嗓音更低沉了,「面對我嗎?」
她一顫,無法呼吸。
「秋生,我不能違心地告訴你,我對你是一見鍾情,像這樣的鬼話別說你不會信,我自己都覺得荒謬。」他的語氣不知是歡喜還是苦惱,「可是接下來的一切又發生得太快,快得你和我都措手不及,就這樣一路糾纏到現在,若我現在再說要和你劃清界線,我的理智同意,我的……心裡也不願意。」
她愣住了,甚至忘了要再掙脫。
所以這是……他是說……難道是……
唐秋生的心神忽冷忽熱,上上下下,想笑,卻又覺得不該,可是心卻早一步反應了過來,怦怦怦地狂跳了起來。
就在那抹管不住的喜悅正要逸出嘴角時,腦中倏地又閃現了爺爺獨自坐在少了一個人的大床上,那孤零零的背影,灼熱激動的心瞬間像被澆了盆冷水。
「霍……」她臉色有些蒼白,咬牙低道:「我,我們不適合的。」
霍玄渾身肌肉一緊,語氣依然很溫和,「慢慢來,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適應。」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她還是掙脫開他,後退了一步,抬頭迎視他灼灼目光,聲音卻異常平靜,「就像你說的,我也不能騙自己,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可是我的確很害怕。我怕有一天會太喜歡你,喜歡到無法自拔,最後連分開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話讓他眸光亮了起來,隨即又蹙眉問:「如果真的相愛了,為什麼要分開?」
「再相愛的人,最後都要面對死亡的分離,如果我沒有那麼喜歡你,或是你沒有那麼喜歡我,我們在一起做對平凡、相敬如賓的夫妻也不錯。我感覺得出來你是個很穩重、很值得儂靠的男人,你會對我好的。」她猶豫地停頓了一下,「可是現在……」
霍玄一雙濃眉蹙得更緊了,對她說的話既感喜悅,又感到深深的不解與困擾。
她這是什麼意思?到底喜歡他還是不喜歡?是願意和他在一起還是不願意?
為什麼她說的話,明明每個字分開他都聽得很明白,可是湊成整段卻讓人聽得一頭霧水?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兩個彼此不怎麼喜歡對方,你就願意考慮和我有未來?」他思索醒悟過來,胸口那股悶氣卻燒熾得更盛了。
「這是什麼話?」
「實話。」她惶亂不安的心慢慢恢復如常,反倒生起了種「豁出去了」的痛快感。
「我跟你說過我爺爺和奶奶的事吧?」
他點點頭,臉色依然沉鬱得很難看。
唐秋生見狀遲疑了一下,才復開口:「我爺爺和奶奶很相愛,一輩子都形影不離,可是就是因為這樣,當奶奶過世後,爺爺怎麼也走不出來,所以他選擇封閉自己,住在過去的夢裡。」
霍玄聞言,眼神變得溫柔,隱約可見一絲感傷。
「恩愛夫妻最怕生死離別,這個我懂。」
「所以你就懂我的意思了。」她歎了一口氣,臉上難掩憂鬱。
「我不想以後變成那樣。所以,或許我可以和一個愛我的人在一起,平平凡凡過日子,但我不想和我深愛的人共度一生。」
「唐秋生,你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東西?」他頓時火了。
「那依你的邏輯,反正人最後總是要死的,幹嘛還要出生?」
「這……這又不是人自己可以選的。」她縮了縮脖子,吶吶道:「可是怎麼過日子,是我可以選的。」
「就為了不願走的時候,留下來的人感到孤獨,所以你中可選擇一輩子過沒有愛、沒有幸福的日子?」霍玄怒瞪著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是大笨蛋嗎?」
「我……」她呆呆地望著他的一臉怒容,明明該覺得理直氣壯,可是不知怎的,卻在他憤怒又失望的目光下,一顆心絞擰不安了起來,小小聲道:「也許你覺得我這樣想很蠢,很笨,可我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霍玄卻沉默了,良久不語。
見他不再開口說話,唐秋生非但沒有感到鬆口氣,反而越發惶然緊張,左手跟右手緊緊交握著,指節逐漸泛白。